“我知道,”阿尔巴利诺响亮地吹了声口哨,听上去有点轻佻,“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欠我什么:遵守规则吧,如果你说你‘决定要加入其中了’,就不要半途而废,好吗?”
赫斯塔尔听着他说话,但是并没有回答,嘴角绷成了不满的一条直线。
对方的声音还是一种听上去令人厌恶的甜蜜,让他不禁想要伸手去揉自己的眉心,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动一下,只是无声地挂掉了电话。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然后再一次伸手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站了起来。
警车停在一条长长的私人车道上,贝特斯下车的时候被冻得缩了一下脖子,郊外显然要比市里更冷些。
阿尔巴利诺的房子外面拉起了警戒线,有个警官站在门口,但是却不是哈代。贝特斯拉了拉衣领,和一群犯罪现场调查小组的同事浩浩荡荡地走过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奥尔加也站在门口。
贝特斯快步上前,和他的同事们拉开了一点距离,劈头盖脸地问道:“那是真的吗?他们怀疑阿尔杀了一个人?”
“他们昨天晚上是产生了一点争执,巴特问问的时候我已经跟他说过一遍了。”奥尔加皱着眉头回答,她的衣服前襟上夹着顾问通行证,所以当她从警戒线里钻过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的警官都没有看她一眼。“但是你也知道阿尔那人,要我看他根本没把那事放在心上。但是无论如何——”
“在凶器上发现的那个指纹就足够申请搜查令了,巴特无论如何也得按程序办事。”贝特斯接上话头,也低头从警戒线外面钻了进去。
“说真的,你觉得就算是阿尔真的想杀一个打了他一拳的姑娘,他会笨到把指纹留在凶器上吗?”奥尔加反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而贝特斯当然答不上来。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已经站在阿尔的家中间了:阿尔的房子的面积并不算大,但是住一个单身男性无论如何都足够了;房子的采光极好,清晨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而入,就算是在阴天的日子也留下了一道苍白的光柱,能看见有细微的尘埃沿着光柱攀援而上。
“……好的,无论如何。”贝特斯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始戴乳胶手套,“就……平常心,好吗?我们会搜索这件房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供提取的证据。照理来说,一个凶手那样残忍地杀害了一个人之后,总会把一些血迹带回他的大本营的。”
他嗫嚅了一下,然后把话说完了。
“我相信阿尔的家里不会找到血迹之类的证据的。”他低声说。
奥尔加看了他一眼,她似乎不显得非常困扰,只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阿尔巴利诺第一次坐在审讯室桌子的另外一段,金属桌子中间铸造着冷冰冰的圆环,是用来固定嫌疑人的手铐的。无论如何,阿尔巴利诺很高兴至少哈代警官没有拷住他——虽然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看上去真的很像是杀人凶手。
“阿尔,情况对你很不利。”哈代警官正说着,他眉头紧皱,每一天看上去都比前一天更疲惫,“半个酒吧的人都能作证你们两个昨天发生了争执,然后紧接着那姑娘就死在小巷里了,胸口插着的刀上还有你的指纹。而你还不能证明你和奥尔加他们分开之后的行踪,也没有目击者证明你到底是几点回家的。你就算是叫个出租车——”
阿尔巴利诺试图争辩:“我……”
“这他妈怎么能不怪你!”哈代猛然一拍桌子,那声巨响把阿尔巴利诺吓得一抖,“你要是不要抱着‘喝一杯酒驾车出城回家也无所谓’那种想法经常酒驾,你的出租车司机至少能成为你的证人!我们还能排除一下你的作案时间!”
也就是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
“你在恐吓的委托人吗,哈代警官?”赫斯塔尔站在门口问道。
哈代猛然回过头,迅速到连颈椎都发出一声不妙的嘎吱声。他瞪着赫斯塔尔,干巴巴地说:“操,不是吧。”
“是的,”赫斯塔尔冷静地颔首,推门进来,目光甚至没有屈尊放在阿尔巴利诺的身上。“还是麻烦您出去一下吧,我可能得跟巴克斯先生单独谈谈。”
鉴于根据法律规定,被拘捕的犯罪嫌疑人有权在不被窃听、不经检查和完全保密的情况下接受律师来访,哈代当然不会拒绝赫斯塔尔的要求——虽然他显然对赫斯塔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感觉到不可置信。
哈代出去之后不久,审讯室摄像头上面不断闪烁的红灯就灭了下来,而在他走之前,打开了审讯室外面走廊的灯,单面镜玻璃在光线的转换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走廊外面也并无人在监视。
赫斯塔尔没有坐下,倒是把公文包放在了之前哈代坐的那个座位上,然后走到了阿尔巴利诺的面前。阿尔巴利诺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毫无忧虑的神色,而赫斯塔尔平静地问道:“你觉得我欠你什么了?”
阿尔巴利诺眯起眼睛,咧嘴一笑。
赫斯塔尔能看见他笑起来的时候牙齿上锐利的闪光,那看上去像是捕猎者会露出的表情,无由地令他的后背发毛。下一秒是椅子被猛然往后推的时候椅子腿刮擦地面的时候的一声刺耳声响,阿尔巴利诺猛然站起来,伸手卡住赫斯塔尔的手肘,猛然把他掼倒在桌面上。
赫斯塔尔的腰撞上金属桌面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很大的撞击声,他完全没想到阿尔巴利诺会在这种地方搞出这茬来,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他用手肘撑着桌面把自己撑起来,桌面上的金属圆环不适地硌在他的腰侧,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行动。
而阿尔巴利诺,用手卡着他的腰左手手腕,身体强硬地挤进了他的两条腿之间。
“巴克斯先生。”赫斯塔尔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平静地看着他。
“你昨天干的事情挺幼稚的,你知道吗?”阿尔巴利诺毫不在意地挥洒着他那个锋利的笑容,就这样极具压迫感地俯视着他。
赫斯塔尔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吻吗?如果我不喝那几杯酒可能事情会稍微好一些。”
“我是说你拿我的指纹陷害我这部分,”阿尔巴利诺说道,“说实在,我不讨厌那个吻的某些部分——虽然我觉得那根本就算不上一个吻。”
“你可对我提出了挺不得了的指控。”赫斯塔尔安静地回答。
赫斯塔尔是从阿尔巴利诺的玻璃午餐食盒上提取到那枚指纹的,就是在马丁·琼斯的枪击事件发生的那一天。
因为有个枪手冲进A&H律师事务所冲着天花板开枪、以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阿尔巴利诺会把那个玻璃盒子落在赫斯塔尔的办公室里纯属意外,而玻璃,不幸地是指纹的良好载体。
赫斯塔尔在把玻璃食盒还给阿尔巴利诺之前提取了那枚指纹,只要有点深色粉末和一个鼠尾刷就可以很容易地做到那一点。在解决了琼斯的事情之后,他去找了一个“朋友”,把那枚指纹录入电脑、然后建模。
当你成为一个黑帮律师以后,你就总会认识各式各样的从事不法勾当的“朋友”,这些朋友不会问你3D打印一个指纹模型要做什么。总之,不到一个星期之内,赫斯塔尔就收到了成品:指纹被翻印在一块柔软的、赫斯塔尔叫不上名字的材料上,被缝制在一副皮质手套上面。
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好要用这东西做什么,但是他向来是个有备无患的人。
“我觉得带着我的指纹模型到处走的人可能更不得了一些,我真是受宠若惊。”阿尔巴利诺反唇相讥。
赫斯塔尔看上去平静极了,简直不像现在正受制于人,他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讥诮笑容,刻薄地反问道:“你难道觉得是我杀了她吗?”
他那个语气简直能令任何意志不坚的人产生自我怀疑,但显然阿尔巴利诺不在其列。
“……显然不是你。”阿尔巴利诺的声音低极了,就如同上一个夜晚的某些时候。他毫不介意地把膝盖压在桌面上,整个人翻上了桌子,把体重压在了赫斯塔尔的腰间。他的右手虚虚地悬空,好像正抓握着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慢慢地压在了赫斯塔尔的脖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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