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来纳闷:“大郎冷静点,你阿耶阿娘不在这儿啊!”
李好问却猜到应是张家出事了,唯一方便动弹的是这小少年,因此由他跑来诡务司报讯。
李好问随手拖出时间视野,找到张家借住的小院,直接位移过去,见到院中一片凌乱。
而张武正手持他的拐棍,将一名身穿大唐校尉军服的壮年男子死命抵在墙上。
此刻的张武,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爆出,喘着粗气。他自从失去了双腿之后,疏于练习,平日也很难做些重活,因此身体很虚,手上根本没有力量。
而那名壮年男子眼中闪着如野兽般的光,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响声,双手扛住张武的拐棍,拼命挣扎。
而张武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尽全身力量,奋力抵住那名校尉,拼死也不让对方起来。
在张武身后,小院的另一边,张嫂滚倒在地面上,人事不知。她额头上有一块青紫色的淤痕,看样子是额头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李好问当即做了个决定——
他在张武身后大喊一声:“武哥坚持片刻,我先送大嫂去大夫那儿。然后再带个人来帮你!”
说着,他一搭张嫂的手腕,直接将她带去了药圃章平那里,然后又随手拎来了在诡务司里无所事事正在闲逛的叶参军。
张武听见李好问的声音,心头一松,随即精神大振。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坚持不了太久,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李好问搬来救兵。
“六郎先救你大嫂,不必管我!”
可是,张武话音都还未落,耳边就传来叶小楼那孔武有力的声音:“这是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入室抢劫,看刀!”
张武大惊失色:“叶参军,先别……”
被他用拐杖扛住的这个人,原本是他的好友,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好在叶小楼说的看刀却不是那柄他随身不离的障刀,而是手刀。
只听“扑”的一声,叶小楼右手的掌缘切在那人颈间,力量极大。那人再也不能坚持,脖子一歪,双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叶小楼得意地双手一拍,伸手将软倒在地面上的张武拉起来:“老张,这是怎么回事?这人谁啊?怎么还穿着我大唐的军服?哟,大小看起来是个官儿……”
张武还没开口,叶小楼已经问了他一堆问题,张武甚至不知该如何答起,但是望着眼前的这张脸,张武心中感慨万千,思绪又回到早些时候——
是张嫂去开的门,却不认得,正待问时,张武便听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阿武是住这里吗?阿武……张武!”
张武听着便红了眼眶。
来人他怎可能认不出?
“老崔!”
他喊出这一声,连忙伸手去摸索身边的双拐。
然而就在这片刻间,张武的泪水已经爬了一脸。
那是崔扬啊!他在军中最要好的同袍手足,两人可是有过了命的交情。
当年张武所在的一支百人队追踪吐蕃大军,夜遇大雪,张武双足被冻坏,人也险些冻毙。
那时崔扬刚好不在,得知消息之后,崔扬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找到张武,硬是将他驼在马背上背回营帐找到大夫。
失去膝盖以下的双腿之后,也是崔扬一直陪着他,勉励他,让他熬过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后来张武回长安城安置,崔扬留在了驻守河西的唐军营中。时日久了张武与军中旧友失了联系,便好久没有听到崔扬的消息。
他着实没想到,一有机会回京,崔扬就找来了他这儿。
话说,张家曾经穷困潦倒,搬过好几次家,崔扬找到这里应该费了好些周折。
张武想到这里,顿时看见妻子将崔扬迎进门来——
当他的视线落在崔扬那身军服上,张武更是惊讶:“老崔,你已是校尉了?”
崔扬呵呵笑着点头,先冲张嫂拜了拜,然后又转向张武,高声道:“武哥,你听说了没?吐蕃人被我们打跑了,河西十个州已经全部宣誓归国!小弟我……也,也刚升了校尉,嘿嘿,嘿嘿……”
崔扬说到后来,脸上露出一丝赧然,但眼神骄傲异常。
张武心中,一时便慢慢泛上些酸涩——
这大概就是旁人说的:时也,命也。
当年像是牛皮癣一般怎么打都打不跑的吐蕃人,终于被矢志不渝的唐军打败了。
盼了很久的大捷终于被他们盼到了。
留在军中的好兄弟已经被拔擢升了将校,而他自己,若是当年没有被冻伤截去双腿,或许今天也能为云娘挣点脸,家里的境况也不至这般不堪吧!
想到这里,张武心中的十分欢喜立即散做七分。
他让妻子去沽点小酒,再下厨炒两个小菜,好让他招待一下好兄弟。张嫂当然没二话:“好的,阿耶!”
崔扬当时便惊了。
于是,张武趁着张嫂离开的工夫,简要说了家中的变故。
崔扬听了气得直拍大腿,将长安县和张武的岳家一家都骂了一遍。但张嫂回来,两人便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旧事,只是崔扬说些军中的趣事。
崔扬口才很好,将西域战事形容得绘声绘色。一时间,连张家的傻儿子也坐到崔叔叔身边,聚精会神地听他讲故事。
可是,张武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好兄弟突然像是犯了病似的,出手攻击他的家人。
也是张嫂护犊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大郎从崔扬身边拽走,否则张武真怕崔扬会手撕了大郎。
虽然张嫂将儿子推出自家小院,但自己也被崔扬一掌甩到了院墙上,额角磕在土墙上,人顿时晕了过去。
张武再也不能忍了——他生怕崔扬再这样“疯”下去,自己一家三口全都要遭自己好兄弟的毒手。为了全家的性命,张武顿时咬着牙,手持一对木拐,冲了上去——
后来的事,李好问就都知道了。
诡务司内,李好问望着昏迷不醒的崔扬,转脸问张武:“武哥,你可还记得当时说了什么话,刺激到此人,让他突然发作的吗?”
张武挠了挠头:刚刚经历了那惊魂一刻,现在他哪里还想得起来之前说了什么?
但这难不倒李好问,他避开大郎的视线,自己拖出张武和崔扬交谈的历史影像,一帧一帧地细看。
张武:……还能这样?
但李好问将他们交谈的那一段看完,也没觉出两人所说有什么特别的,一时皱起了眉头。
这时,张家父子的视线却被张嫂突然出现的身影勾走了。
章平应该是为张嫂头上的伤做过了简单处理,敷了些药物,并在她额头上绑了一圈白色的绢布。
大郎一见到母亲,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即冲上去扑进张嫂怀中。
张嫂轻声安慰着孩子,拍着他的后背,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道:“大郎莫怕,阿娘没事。”
说着她看向张武,也柔声问道:“武哥你还好吗?”
张武对这种问候早已习惯成自然,当下“嗯”了一声,这才见到李好问与跟出来的章平同时投来惊异的目光。
“云娘!”直到此刻,张武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嗡”的一声,手边的拐都没扶着,就想支撑身体站起来。李好问忙拉了他一把。
“云娘,你……终于……”
张武双眼中蓄满泪水,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
此刻希望降临得太突然,令他几乎难以相信。
此前张嫂被娘家下了傀儡蛊,蛊蛇没被及时驱除,导致她心智受损,一直管张武叫“阿耶”,管大郎叫“弟弟”。溪洞神婆虽然努力挽救,但也没法儿断言张嫂的心智能不能恢复。
此事一直是张武的心病。而李好问因为是诡务司连累的张嫂,心里也一直过意不去。
谁曾想,竟真的会有“因祸得福”的一天。因为崔扬这一甩,张嫂不慎撞到了头,晕过去之后,竟然就此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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