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是即将出现在这里的景象,是“危险预感”。
这种能力对李好问来说早已不新鲜了,这是“时光术”最基础的能力之一,“瞬”级别就能掌握。
但如今李好问得到了来自遮摩遮利的“时之力”,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时光术水平。所以他不止是提前一弹指,而是提前许久就预见到那伽这神话生物会从面前的这眼水井中探出身体,向自己发起攻击。
最重要的是,李好问并没有像崇贤坊梦境之中那样,仅仅在“危险预感”中打个照面就被震得当场昏厥。有了遮摩遮利“赞助”他的能力,李好问终于升格为一个能够与那伽面对面、正视彼此的“非人”。
现在问题就来了:李好问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时光术提升到了什么水平,因此也不知道他提前了多久预见到危险。
但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思忖片刻之后,李好问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小铜镜,用手指迅速在铜镜表面划动。
“通义坊,李博士,助我!”
那铜镜古旧,表面仿佛蒙了一层明显的灰尘。
但李好问只要在这面“消息镜子”上写完一个字,镜面上灰尘被擦去的部分就很快会消失,古镜重新蒙尘。
等到这几个字写完,李好问略等了一会儿。
就觉那手心中的铜镜轻轻晃动,紧接着表面波动,开始出现新的字迹。
李好问一阵头疼,连忙别开眼,伸指触碰,方才读出镜面上是“就来”两个字。
李贺说他就来。
李好问对这种古代短信通讯设备十分满意,但他还是不大放心,赶紧又在镜面上飞快写下“无须进坊,在外相助即可。”
很快,李贺那边也确认收到了,李好问这才感到安心。
他将手机……不,消息镜子,放回自己袖中,再一抬头,发现刚才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已经移动了位置。
此前他一直正面面对着的水井,井口开在了李好问身后。
向四个方向延伸的十字街,突然多出了七八条岔路,竟然向十二个方向同时延展。
李好问忍不住心里吐槽:别离谱了行吗?咱们这是长安城,横平竖直、整整齐齐的里坊就是咱的风格。别没事去学人家巴黎香街好吗?
他心念刚刚这样一动,忽见头顶又出现了一片街道,从十字街正中延伸而出的十二条岔路最终在他头顶汇聚,而一道白石井栏的水井正在那里,井口向下,却没有井水从中倾泻而出……
整个通义坊成为一个可以随意揉捏、扭转的空间,永远告别了它原本该有的正常物理形态。
李好问顿时又记起了被大青面支配的恐怖回忆。
但是这一次与上次在倚云楼时不同。他的双脚依旧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只是周围的建筑全换了,成为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形态。
因此李好问没有动。
他怀疑这可能是他的“视觉”看到的内容都被篡改了。
尽管此刻那口十字街正中的水井井口在他身后,李好问也完全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那是他“预见”那伽会出现的位置,万一自己被虚假的视觉蒙骗过关,那伽真出现时给自己出其不意的一击,那整个计划就完全崩盘了。
李好问果断选择了闭上双眼,凭借其他感官——
岂料在这一刻他听到了有节奏的鼓声: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不止一种节奏,而是很多不同的节奏鼓点全部混杂在一起。
在刚刚尝试掌握时间能力的阶段,这种节奏是与时间能力联系在一起的——李好问正因为有与“瞬”间隔一致的节奏辅助,才帮他规避掉了时光术的副作用。
此刻对手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干扰李好问的感官,顺便破坏李好问使用时间术的基础环境。
李好问不得不赞一声对手:懂行!
而通义坊内的雾气也越来越重,到后来竟宛若有实质,就像波涛巨浪一般滚滚向他这边涌来。
李好问伸手就去按背上那个盛放着古剑的匣子。
说实话,他心里并不特别担心。
——斩龙,他是有希望的。
毕竟大家都是玩时光术的,或许那伽早已经看到了某个属于它的、不可更改的未来,因此将李好问作为它的对手。
也就是说,它害怕了。
它害怕为李好问所斩。
然而,看不清真相终究不行。李好问有点担心,自己在出手之前,就被那伽在背后偷袭,那“斩龙的三个步骤”就要永远停止在第二步之前了。
就在李好问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忽然留意到眼角出现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位于高处的光束,于数十丈外遥遥照下。
那光线并不算强烈,只是文文弱弱的一道,勉强能让人看清而已。
但它成功地穿过了浓重宛若有实质的浓雾,落入李好问眼中。
甚至连李好问都没想明白:这究竟哪里来的光线?
他朝着那个方向驻足凝望,迅速将通义坊周围的地形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突然,李好问明白了:那里是荐福寺塔。
也就是后世人们所熟知的小雁塔。
那个感谢李好问出手救助之恩的小和尚智泉曾经说过,他在荐福寺塔上虔心为李好问供上了一盏海灯。
荐福寺在他面临巨大危机的时候,以塔顶的佛灯,提供了这样一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帮助。
但根据荐福寺塔顶映出的灯光,李好问马上定位出了通义坊十字街,随后是十字街中心的水井。
那是里坊生活里最为重要的一口井。
未必全是为了取水——虽然像通义坊这样没有河渠在附近的里坊,十字街中心水井是全体百姓最重要的水源。
百姓们固然天天在此取水饮用、洗菜、洗衣,人们也在这口井附近摆摊、买卖货品、等人、聊天、讲八卦……
报童们在这里叫卖报纸,不用走远,就能卖出很多份。
李好问拖出带有栅格的“过去”,将眼前的景象稍稍回溯,就见到了如此一口烟火气十足的水井。
只是在此一刻,通义坊中那些鲜活的生命都已离开了,消失了。
李好问稍稍吸一口气,伸手从随身携带的剑匣里提出那柄由陈旧的纸张幻化而成的三尺长剑。
他心中给这口剑起了个名字叫做“三尺水”。
长剑出匣的那个瞬间,气流在李好问身边卷起,伴随着神秘而狂放的气息。
他手中的“三尺水”正宛若一泓秋水,磅礴剑气正驱散着周遭浓郁的雾气。又或者,那宛若实质的雾气也对李好问手中的长剑心存忌惮,退避三舍。
李好问听见了李贺的声音——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
“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①
“……”
李贺的吟诵给他带来了磅礴的气场。随着每一个字吐出,李好问手中的“三尺水”剑身似乎便罩上了一层蓝幽幽的莹光。剑身轻轻颤动着,仿佛拥有欲望,随时想要渴饮妖龙之血。
“来得正好!”
李好问咬牙,侧身,双手笨拙地握住了剑柄。
他不会斩龙,甚至都不会使剑。
但这没有关系,世人总有第一次。
再说,他还有罗景斩去那伽一首的那一幕惊天场景可以复现。
“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①
随着一声霹雳响彻,整个通义坊十字街都被照亮了。
与此同时,李好问看清了从井中探出身体的那只巨兽。
当那伽三个头六只眼睛全都紧紧盯着李好问的时候,李好问感觉自己与对方竟建立了某种联系,令双方可以短暂地沟通。
在这一刻,李好问心里自然而然地明白了——那伽是生活在水里的神话生物,因此能够以水为介质,在整个长安出没。甚至可以说,它就是水,水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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