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也是,原本没指望着能赏月的,昨晚的月色却那般美,就像, 就像……”
“就像是地上铺了一层清霜!”
“没错,没错!李太白有诗云,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有人掉起了书袋。
卓来听得手舞足蹈, 正想向他人炫耀那月光的来历, 却听有另一人压低了声音道:“昨晚的月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却有点儿邪门哩!
“那时我见月色那般好,便翻身下床, 想要赏月。谁知来到院中一看, 天依旧是阴沉沉的,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 但那月光却明明白白地映在地面上。
“你们说,这难道不邪门吗?”
四周传来纷纷附和的声音, 看来昨晚被那唯美月色“骗”起床赏月的人还不少。
卓来知道该自己显摆了,当即向前一站,大声道:“你们不知道吧!昨晚全城的月色,都是我家郎君事先收在袋子里的月光。”
周围顿时静了。
好些人退后半步,歪着头打量卓来。
“卓小哥,你没事吧?”
有认识的邻人关切地询问。
“我说的是真的!是我家郎君……嗯,是我家郎君的同僚,事先收集了好大一袋子的月光,见昨晚该赏月的时候却没有月,才把那袋月光倾倒在整个长安城中,请大家赏月!”
“这孩子睡醒了没有?”有人疑惑地发问,“不会还在发梦吧!”
“哈哈哈哈!”周围的街坊闻言都一起笑了出声。
卓来顿时面红耳赤,跺着脚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各位怎么不想想,我家郎君是什么身份……”
还没等邻里们回想起李好问如今的新官职,忽听井栏那边发出一声惊骇至极的惨叫,原本在井前提水的老者突然向后倒退了几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众人迅速围上前,就见那老者满脸骇然,手指着水井,一个字都说不出。
卓来一瞧,认得是街坊赵老汉。他连忙问:“怎么了?赵老伯,又在水井里看见怪物了?”
赵老汉惨白着一张脸还未开口,刚才那些呼啦啦围至井边的敦义坊街坊已齐声大喊:
“啊——”
“要命了!”
“这水,这水怎么变成这样了?”
“天那,这到底是水……还是血啊?”
卓来一听,头一低,仗着自己身形矮小瘦弱,从人缝里钻过,直至井栏边,探头一看,顿时也吓了一跳。
只见井中水面不再像过往那般平静无波,井中那一泓水眼也不再是无色的——
此刻井中翻翻滚滚冒着泡的,都是赤红色的浆液。
卓来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顿时一股极其腥臭的气味钻进他的口鼻。少年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差点儿就要把隔夜的酒饭都吐出来。
他还记得数日之前赵老汉曾经在这里见到过类似的异状,这少年强忍着恶心,探身去仔细观察井中翻滚着的液体里是否有“怪物”的形象。
他身后的街坊们继续议论:“这……这可怎么得了?”
“以后咱们是不是不能在坊内吃水了?”
“好在坊外还有清明渠,还有永安渠。”
敦义坊位于永安、清明两渠之间,就算是坊内的水井不能用,还可以去坊外的水渠打水。
没有任何发现的卓来收回目光,扶着井栏,晕乎乎地转过身。他盯着井中那一汪血浆似的井水良久,现在转头看啥都是绿油油的。
此刻有脚步声急促,沿着十字街自西面而来。
来的是个坊兵,脸色惶惶,见到聚在这里的街坊,用颤抖的声音嚷了一句:
“不得了了……永安渠,永安渠出事了!”
围在十字街中央井栏旁侧的人们都惊呆了。
“大事不好,清明渠,那清明渠……”
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坏消息!
三管齐下,敦义坊里这些从来不为吃水发愁的人尽数呆住了。
呆了片刻,卓来与街坊们同时如梦初醒般转身,你向东我向西,各自选了个方向沿十字街狂奔出坊。
卓来选的是他日常随李好问上衙时会路过的清明渠。赶到此处时,水渠畔已经聚了不少百姓。
卓来不得不四下里道歉,然后用他那小身板挤开人群,来到渠畔。
看了一眼渠水,卓来惊呆了。
*
长安城西,金光门附近。
敦厚坚实的城墙之上,建有一座全由巨木搭起的望楼。那望楼高耸入云,楼顶不设望所,却架着一座奇形机括。
一幅巨大的白色羽翼,此刻正泊在那机括的顶端。
西北风强劲,正是从此处放飞“巨筝”的好时机。
长安县不良人范南望着站在身边的叶小楼,满怀感激地道:“叶帅,多谢你赶来指点我!”
叶小楼无所谓地拍拍范南的肩,道:“我在说过,县里所有的兄弟第一次飞巨筝,我都该在场的。”
“话虽如此,可昨晚也是叶帅乘巨筝巡夜,今天又一大早就赶来,实在是太辛苦了。”范南是真心感激。
“有啥辛苦的?”叶小楼一瞪眼,拍拍胸膛,“也不看看你叶头儿有多大的本事?那‘能者多劳’说的就是俺叶小楼!”
范南忍不住偷笑两声。
“对了,叶头儿,听说昨夜长安城曾有异象。”年轻的不良人又想起一事,“您见着了没?”
“嗐,谁那么大惊小怪说是异象?”叶小楼抓抓头上的幞头,颇为神往地道:“我觉得还怪好看的。”
昨夜他在巨筝上看到的长安城,那是令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潋滟的月光仿佛水流,在城市的街道里安静流淌,勾勒出这座城市完整的样貌: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如同农家菜畦般整齐的一百零八坊,推窗出门望月的长安百姓……这是他热爱的土地,他日日夜夜守护着的城池。
“真美啊!”
叶小楼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
“啊,这……”
范南伸手挠挠头,心知昨日叶小楼乘巨筝在长安城内飞行巡逻,许是只能看见眼前和脚下的唯美月光,却看不到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昨夜不该有那么美的月色的。街坊里上了年纪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古怪。
叶小楼将范南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不屑地“切”了一声,心想这些家伙真是不懂得欣赏。
昨晚那么美的月色,应该就是诡务司那些家伙们搞出来的吧。
当时他从空中掠过敦义坊上空,依稀看见李好问和屈突宜那两人在屋顶上。那唯美月色也正是从敦义坊慢慢流淌、蔓延,进而遍布整个长安城的。
在那一个瞬间,叶小楼心中确实对这两个家伙生出了几分佩服——
长安城里很多当官的都会搞事情,但像李屈两人这样,搞得这么漂亮的,叶小楼还从来没见过。
“不说这些了,”叶小楼一拳,轻轻捶在范南头上,“你小子是不是在推三阻四拖时间,不敢乘这巨筝上天?”
金光门附近这座主要为木结构的望楼,正是“巨筝”的发射架。每当风向风力合适时,长安县的不良人们便将巨筝架起,然后将机括上用牛筋制成的启动轴绞紧、弹射,这巨筝便能获得一股巨大的升力,从这里飞上数丈高空,并且顺着风向翱翔,乘坐巨筝的不良人便以此完成从空中对长安城的“巡察”。
这种巡察方式,不但比寻常巡街要快,视野更是一览无遗。只可惜受天气和风向所限,不是每日每时都能进行的。
范南原本确实心存畏惧,但听叶小楼这么说,他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敢在叶帅面前露怯。于是他猛吸一口气,就要向一切准备就绪的巨筝攀去。
“叶……叶帅……”
另一名长安县不良人匆匆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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