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还曾嗔怪不依,他却说,他以后每日每夜都会看着屏风上画着的我,这样就好像我始终陪在他身边一样……
“我当时满心惶恐,但听他说得严重,为了昭儿的安危考虑,最终还是答应了,带昭儿回益州。
“但我们到了益州之后,情况似乎又有好转。
“他在信中告诉我,一切正在慢慢好起来。待到他确定长安城中再没有危险的时候,就会再将我们娘儿俩从益州接回来,从此我们一家人团聚,再也不分开……
“但大约两个月前,也就是……郑郎出事一个月前,他的信又渐渐开始不对劲。
“他要求我将近来所有的书信都收集起来,将来交给继任的新司丞。”
郑夫人说到这里,长安县廨舍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李好问脸上。
李好问也忍不住一怔:万万没想到啊!他继任诡务司司丞之后,竟然还要去翻阅人家夫妻往来书信里的私房话。
这时屈突宜刚好出声提醒:“李司丞莫要忘了……”
而李好问也恰与此时想到了每一任诡务司司丞都拥有的那件法器。
或许,郑兴朋在信件上所写“情况好转”之类的话,都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话,而他试图传递出的真实信息,却用法器封印,送出长安,递往遥远的益州。
可这问题又来了,郑兴朋若有重要的信息,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身边的诡务司同僚,而非要以这种隐秘的方式传递给自己的妻子,在自己身后才辗转传回长安?
难道……李好问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测:难道这些消息,是郑兴朋早有预料,专门专递给诡务司的继任者,也就是自己的?
他连忙对郑夫人道:“那些信件,您有随身带在身边吗?……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偷看您与郑司丞的往来信函的……”
叶小楼闻言在旁“咦”了一声,反问:“那你看什么?”
谁知郑夫人就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只匣子,郑重递给李好问。
“亡夫临终所托,绝不敢有误。”
李好问心绪复杂,将那一捧匣子郑重托于身前,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郑重将匣子打开。
那些信件也不知是按照什么顺序排列的,李好问一眼瞥去,就觉得眼前墨迹淋漓,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直跳。
但他立即将眼前的纸张翻过,让背面的空白面对自己,同时伸手向纸张上触摸。
见到这一幕的屈突宜立即站起身,招呼身边的叶小楼,连哄带骗,将这名长安县的不良帅拖出这间廨舍。
李好问对此似乎充耳不闻,文字正随着他的触摸缓缓流进心中。
“当你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
第 63 章
李好问倒是没想到, 郑兴朋竟会用这种方式,将他自己的“笔记”,悄悄送出长安城。
就算是有心人拦截下这些信件, 也只会发现这是郑兴朋与夫人之间,你侬我侬的日常想念。
一旦郑兴朋出事, 这些“笔记”却会再次辗转进入长安城, 交到继任司丞的手里。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着实已经模糊。
“我确定自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时常拥有仿佛来自异时代的奇思妙想, 但仔细思索,却无法定位其来源。这些记忆与思想都是碎片的,像是一股脑儿塞到我脑子里似的……
“但我深爱这大唐——我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一名唐人。”
李好问指尖触及这些文字,心中不免生出感慨:确定了,这位也是穿越者前辈,但对这个时代拥有强烈的归属感。
他马上给郑兴朋冠上最尊敬的称呼:“郑前辈”。
“大中二年元日, 我预感巨大的灾祸即将降临。
“我的‘时光术’修习得并不算到家,但它赋予了我小小的预知能力。
“我必须早做准备。
“我打算将婧娘和昭儿送回蜀中娘家, 并且将我的笔记通过寄给婧娘的书信保存。将来若有那一日, 婧娘自会将这些笔记带回, 送给后来人。
“这是时代赋予我和她的使命。”
李好问看到这一句心中莫名生出肃然起敬, 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郑夫人,然后满怀敬意地低头行礼致意。
郑夫人冲他点头微笑,泪水却没能忍住, 顺着面颊滚落。
“四月十三日,
“诡务司接到万年县转过来的案子,城中死了一名道人, 此人名叫鸿波道长。
“他死于争抢一件法器。
“这件案子的案由并不复杂:鸿波炫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法器,引起各派势力的眼红, 纷纷争抢。鸿波寡不敌众,不仅自己丢了命,法器也最终被人夺去了。
“四月十五日,
“拿住了两名参与争抢法器的外道,他们承认了对鸿波抢劫行凶,却对那法器一无所知,只知道是重宝。最终这些外道们抢到的,也只是鸿波名下的财物。
“然而现在我知道了,那件法器来自……”
李好问手指触及这里,指尖立即有被灼烧的感觉。
他有了一次经验,赶紧将手指移开,免得自己人在长安县廨舍中,当场表演一个“被纸张击晕”的好戏。
跳开一段距离,李好问再小心翼翼地触碰纸张,并且随时准备在指尖出现发烫、刺痛、酥麻等异样感受时迅速撤离。
但这次没有了。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文字重新缓缓流入李好问心中。
郑夫人此刻就坐在李好问对面,她看见李好问格外小心翼翼,以指尖触碰纸张的样子,实在是忍俊不禁,以衣袖掩口,“嗤”地轻笑了一声,总算是凄苦稍去,流露几分她原本的个性。
“鸿波道人似乎豢养了一只青面,甚至有可能是大青面。
“但我们诡务司只发现了些许痕迹,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且不知他豢养的青面去了哪里。
“青面如无人主动投喂,很快会陷入沉眠。
“但愿实情如我所料,它不会对长安城构成威胁。
“这件案子结案之后不久,鸿波被他的相好葬在城外的升平观后山。
“然而我心血来潮,悄悄刨了鸿波的坟……
李好问看到这里,忽然想:看着郑前辈这一番操作,不会是穿越前和自己一个专业,也需要经常刨坟的吧。
“我发现鸿波的遗体不见了,坟是空的。
“我将这些隐秘记录在诡务司案卷内,并且将此案调整为‘甲类’。
“我提醒司内同僚,以后若有关于此案的线索再现于世,一定不能放弃追索。因为那件法器……”
灼烧感再次传递至李好问指尖。这次他赶紧又缩回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机要室内通宵阅读案卷时,就曾经冒冒失失地去阅读这件案子的记录,当场被震晕。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这案子如此重要,为何郑前辈又要在案卷上设下禁制,将其再次封印呢?看此处郑兴朋的意思,明显是希望将如此重要的信息与司内同僚分享的呀。
这点疑惑在李好问脑海里一晃,旋即翻页。他觉得一定是因为那件法器威力太大的缘故——仅仅是写在纸上,就能烫人手指。记录在案卷上大概也自带禁制吧。
他在心中默默地道:“放心吧,郑前辈,那只大青面已经被我们解决了,如今已经被收编在诡务司内,被屈突主簿恐吓过一次之后被教得服服帖帖,如今乖乖地在学做‘贪吃青面’呢。”
郑前辈若是冥冥中有知,应该也会感到安慰的吧。
“五月十五日,
“我在长安城中感知到了一只神话生物,但还不确定它是什么。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刚开始时只是极不起眼的细小改变,待到惊觉时,竟已如痼疾顽症般难以根除。
“找不到它令我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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