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或许拥有漫长的寿元,掌握着超高的科技,和我们根本难以企及的力量。
“它们或许能够在星星与星星之间轻而易举地长途旅行,它们司空见惯的日常用品落在我们的星球上,可能便是威力巨大的法器;而当它们随意落下一点点力量,对我们来说,就是足以灭顶的灾难。
“……在它们看来,我们就像是你眼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平民,可以随便死一死的长安百姓。不,甚至比那都不如,我们在它们面前,像蝼蚁一般地微不足道。”
赵归真听石磬说得如此确定,整个魂都惊呆了。
“来自异域的诸神,根本是你认知之外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而你却为了这样一个虚无的,没有任何细节的谶言,无端构陷打击他人,甚至不惜赔上成千上万无辜之人的性命。”
“赵归真,你怎地如此愚蠢!”
一言毕,石磬发出呜呜的嗡鸣声,震荡不休。
赵归真的眼神剧烈变化,仿佛突然遭受了某种打击,导致他以前信之不疑的一切,瞬间全都咔咔地被粉碎了。
而石磬偷偷瞥了一眼石像手中的天平,天平正向自己这边倾斜。
“难道我错了?难道我真的错了?
“我牺牲了这么多,我所打击的,全然没有意义?”
属于赵归真的话语声在石磬耳边回荡着。
石磬于是决定再加一把火——
它再一次使用一个清朗动听的音阶道出对赵归真的控诉:
“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唐人啊!”
“唐人?”
赵归真驱使着李好问的身躯抬起了头,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怒意,似乎不忿于李好问竟然将他开除了“唐籍”。
“昔日大唐强盛之时,是一个最为宽容和包容的时代。来自本土以外的无数异域之人都源源不断地涌入这片乐土。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使节、商人和学者在长安汇聚,在这里共同创造了一个多元文化交融的盛世。”
“到了你赵归真这里,就成了要驱逐一切外来者?”
石磬忍不住给出了两个音节的评价:“呵呵!”
“要我说,你在得到那个预言之后,表面上再冠冕堂皇,内心所想的也不外乎是借此机会打击异己,扩充自己的势力,扶植子弟,谋取私利。
“但随着你这条路走得越来越闭塞,你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偏执,除了那离不开丹药的李唐天子越发信任于你之外,谁也不信任你,而你也谁都不在乎,甚至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像你这样一个疯子,当今天子又怎可能应你之请,重新推行灭佛之策?”
赵归真有一瞬间的失神,于是石磬决定再推他一把——
“其实,我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极得当今天子的信任。按照你之前所想,由我去游说天子,劝他禁绝佛门,独尊道术,理论上并非不可能。
“但这条路,实际早已被你以一己之力完全堵上了!”
石磬给画了个大饼,然后在赵归真眼前亲手把这大饼撕碎,任是谁都受不了。
于是“李好问”额头青筋暴起,额角冷汗涔涔,怒问道:“何出此言?”
“赵道长,”石磬放缓了声调,用一种适合“追忆”的音色与节奏缓缓地奏着,“上次会昌灭佛时,你曾经告诉武宗皇帝一个谶言。‘李氏十八子,昌运方尽,便有黑衣天子理国’。”
赵归真沉声道:“不错!那是我门下一名擅长卜束的弟子,占卜出的预示。说与武宗陛下听说,他当即采纳了我等关于灭佛的谏言。”
石磬周身的纹路发生些微变化,勾出一个冷酷的弧度,接着道:“那么敢问,‘十八子’是何意?”
赵归真驱动李好问的身体,哈哈大笑。
“李司丞啊李司丞,想不到你有朝一日竟会问我这小儿也能答得出的问题。”
“十八子,便是我李唐的国姓,李氏,以拆字法拆开的结果。”
“既然十八子代表‘李’字,又为何在前面又要重复一遍‘李氏’?”
“这……”
赵归真当时便被问住了,愣了片刻,强词夺理道:“天下有这等规矩吗?拆字法之前,就不能将原字再重复一遍的吗?”
“呵呵!”石磬的音节一如既往地讽刺而优雅,“那我问你,穆宗一脉,包括其后来登基的三位皇子,敬宗、文宗、武宗,他们各自的子嗣,除去那些年幼便夭折的,长到成丁的龙子凤孙共有几人?”
赵归真不言语了,片刻后反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石磬敲响了几枚轻快的音节:“赵真人数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从穆宗算起,总十八人!”
正好合“十八子”之数。
“我再问你,武宗皇帝灭佛之后,你有没有命你那位擅长卜术的弟子重新占卜,看是否打破了这个谶言?”
“李好问”脸上的神色也越发凝重。
“李司丞,你到底想说什么?”赵归真再次发问。
就在这时,石磬旁,突然出现了一幅鲜明的景象——
“你看这人!”
这幅历史影像中出现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僧人。僧人光着头,穿着一袭破旧的僧袍,足上蹬着的是草鞋。
这僧人身后是江南的柔山媚水,一看就与长安一带的景致不同,到处是绿意盈盈,雾气在那僧人背后的山间萦绕。
这名黑衣僧人虽然穿着最为平庸而破旧的服饰,却负手昂然立于这天地之间,面上表情坚毅,自信满满。
“要不要我放大一些,让你看清楚?”
然而不必石磬再对此加以调整了,这幅从历史中拖出的影像足够清晰,总是那人的发型、服饰,甚至是面容、表情,都与现如今有天壤之别,可是这副属于李唐皇族的秀气五官,却教人一望而知。
“这……这是……”
从“李好问”口中传来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显然赵归真震惊莫名。
“……黑衣天子?”
“是的,当今天子曾经离开长安在南方游历。当时他剃度出家为僧,当了一段时间的和尚。”
这是李好问亲自跑了一趟江南,追溯历史,费尽心思,才找到的“历史影像”。
当初他曾经短暂上溯,前往会昌四年除夕至元日的太极宫中,见到过当时还是“光王”的李怡,见到他鬓边偏短的头发,又听当时的武宗皇帝李炎提到过光王曾经南下江南。
当时李好问并未意识到什么,但后来王子乔提醒了他,赵归真有致命的弱点。
李好问才想起来查证此事。
一查之下,果然如此。
“当初你用来劝说武宗皇帝灭佛的谶言,正好成为了当今天子登基的谶言。”
“赵归真,是你自己堵了自己灭佛的路。”
“当今天子,为了反对穆宗一系,是万万不可能延续武宗时灭佛的政策的。”
如今的天子李忱,本就是宪宗庶子,又由太监拥立,可谓得位不正。
但是赵归真当初为了劝武宗所占(编)卜(造)的谶言,恰好成了李忱即位合法性的最佳证明,因为这是武宗在世时就已经认可的“天意”。
另外,李忱痛恨郭太后和兄长穆宗,认为父皇宪宗之死与这两位密谋宫变脱不了干系。
因此,但凡穆宗和穆宗的儿子皇帝们支持的,李忱登基后,就一概会反对。但凡兄长和侄儿们重用的大臣,李忱一概都贬到瘴疠之地去;而他那好侄儿煞费苦心驱逐的外来信仰,李忱就一定要将它们再扶持起来——
毕竟,李忱自己也曾经出家着黑衣,是货真价实的“黑衣天子”呀!
“当日你与天子在这兴庆宫合作处理关于郭太后的首尾,就应当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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