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打开机要室的两扇铜门,看见来人,顿时嘴角上扬:“屈突主簿,你来得正好……”
刚说到这里,话语就完全卡住了。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从七品主簿的淡绿色官袍,面容清癯矍铄,下颏蓄着一小把山羊胡子。
这人的面貌与屈突宜的一模一样,以至于李好问直接开口称呼。
可是等到他开了口,才突然惊觉,此人脸上的神情肃穆,眼神锐利,与屈突宜那等春风和煦的风格完全不同,简直是南辕北辙。
李好问磕巴了两下才将招呼打回了正轨:“秋……秋主簿……”
秋宇面沉如水,稍稍偏头看了看李好问桌上铺着的各色纸张与笔记,这才微微颔首,开口评价:“李司丞,您起得很早啊!”
对方一开口,李好问顿时有种教导主任点名时自己刚好在的侥幸感,连忙像小学生似的点头——
“是,是的。秋主簿。”
第 81 章
这位秋宇秋主簿, 与屈突宜原本是孪生兄弟,乍看时五官容貌全然一样。
但眼下李好问与秋宇面面相对,还是能察觉几分不同——
大约因为屈突宜与人相处时总是一派春风和煦, 上了点年纪之后,眼角有细细的笑纹, 嘴角也有些纹路, 令人能想象他噎人的时候直撇嘴的样子。
而秋宇虽然是兄长,眼角嘴角却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不知是因为保养得太好还是因为面相太冷了,向来都不动声色,因此根本不会产生皱纹。
此刻,秋宇整个人立在机要室门外,便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那凌厉的剑意令人自动忽略他的容貌与年纪, 唯有他颏下的山羊胡子泛着花白,稍许透露几分与年龄相称的沧桑。
李好问这般怔怔打量着秋宇, 并不出声。
秋宇眉头一紧, 顿时“咳咳”地大咳了两声。
李好问脸色一变:这位不仅自带教导主任的既视感, 连出场时的bgm都配备了呀!
秋宇的视线在机要室内桌面上一扫, 见到那里铺着的全都是“无字天书”,而李好问手中又不见专门破解这些“天书”的法器。
秋宇顿时眼神了然,已经明白李好问拥有怎样的“特殊”。
“我听他提起过你。”秋宇开口, 一字一字铿铿锵锵地道。
这位口中的“他”, 想必是指屈突宜没跑了。
李好问便想起屈突宜,心中异常伤感。他知道秋宇与屈突宜是兄弟血亲, 便开口斟酌着,想要说两句致哀的言语。
谁知秋宇还是那副口气, 硬邦邦地道:“请李司丞节哀顺变。”
这……李好问有点吃惊:屈突宜是您的同胞兄弟啊,怎么反倒向我致哀了呢?
“在承天门前的一切我已听金吾卫详细描述了经过。若是他当时没替李司丞挡那一下,就凭他与赵归真之辈有所勾连,将这等危险带给李司丞,便是死有余辜。”
“不,不是这样!”
李好问大惊失色,连忙摇手,帮屈突宜向兄长解释。
他将重点都放在屈突宜其实是受那“元婴”控制上,多数时候身不由己。最后舍身救人时,也是将那枚害人的“元婴”奋力揪掉的时候,才获得了一点自主权……
李好问几乎将好话说尽。秋宇却始终挂着一张冷峭的面孔倾听,冷不丁会插口问一两句,试图从李好问的角度了解事发时承天门前的情形,偶尔还会给屈突宜几句毫不留情的批评。
李好问忽然觉得:屈突宜有这样一位教导主任级别的兄长,竟然能够长成那样一副天天笑脸迎人的春风性格,真是一个奇迹。
末了秋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李好问的说法,不再对已经亡故的亲弟弟百般批评。
“刚才,宫中送来消息,午后,陛见。”
秋宇这才将最重要的消息告诉李好问,言简意赅,一个废字都没有。
“司丞还有一个半时辰可以用来研究时光术。”
李好问伸手揉揉太阳穴,心想:不愧是教导主任啊,将他的学习时间也安排好了。
然而秋宇不知是不是对李好问有所误解,冷冷地道:“司丞不尽快提升自己,难道还等着赵归真来杀吗?”
原来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个——其实,不用秋宇提起这个,李好问也有自己的主意。
此刻,李好问闻言一凛,咬牙道:“不必他杀过来,我也要找到他,将他绳之以法,让他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其实,对于赵归真所撺掇的佛道之争,诡务司是不会主动过问的。涉及不同法门之间的利益之争,能够说服天子的就是赢家——诡务司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
但是赵归真出于一己之私,诱来那伽,给长安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这诡务司已是绝对不能坐视了。
但最让李好问痛恨的,是屈突宜因赵归真而死。
李好问原本只是和平年代长大的一介普通人,生活中没有多少波折,因此爱恨的程度其实也都有限。
但是前日夜里那一场大战,让他真真切切地尝到了“痛恨”的滋味,体会到“刻骨铭心”地去痛恨一个妖道是什么感觉。
在某些时刻,李好问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赵归真的死亡——毕竟如果这大仇不能报,他此生都不会安宁。
秋宇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好问那张略显憔悴的面孔,默然观察对方的神情变化,自己却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突然,这位诡务主簿开口道:“我听他提起你,是在十年之前。”
音量小了些,语调有了点起伏。
依旧是没头没脑的“他”,但李好问听得双眼一热,马上仰起头,望着朝阳初升的东方天际线。
竟然是十年之前啊……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
不知为什么,熟悉的旋律竟然开始在脑海中回荡。
林嫱笔记自带的bgm拥有强烈的感染力。
但李好问忽然一怔:十年前?……不是二十年前?
前天夜里他躲入“历史”,随后又被远古某位神明一掌拍了回来。最终他运气好,遇到了“历史上的”屈突宜。
但以那时屈突宜的年纪和履历来看,应该至少是二十年前。
以李好问当时的激荡心情,再加上“失去的永不复返”原则限制,两人根本就没能进行什么有效交流。李好问很怀疑屈突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年轻时偶遇的怪人是谁。
然而现在秋宇却说,十年前,屈突宜就曾向他明确提过李好问。
李好问沉吟着思考,试图理解秋宇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他后来的确掌握了更高阶的时光术,因此能够跳跃至至少十年前,能与屈突宜交谈,让他知晓自己这么个人,与自己交谈,甚至是成为朋友。
李好问突然精神一振:虽然林嫱笔记上称这是一个“死循环”,但刚刚秋宇的话,已经证明自己未来在时光术方面的确取得了突破,至少达到了“一炷香”的级别,能够跨越十年的时光。
他精神振奋,一抬眼,刚好对上秋宇的视线,随后就是一个哆嗦。
秋宇那完全就是教导主任的眼光,看着李好问的同时就在抱怨:好好的精力,不用在语数这种正经科目上,非要去研究些无关紧要的副科。
李好问却是拿定主意:他能掌握时光术本就是拜屈突宜所赐,到时进阶了一定要回到十年前去看看屈突宜。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想要向这位教导主任请教。
于是李好问开口:“秋主簿,您与本司上一任主簿郑兴朋熟吗?”
他想问问郑兴朋的过往履历,向从中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能够证明郑兴朋是或者不是穿越者的证据。
他需要判断赵归真是不是确然在他脑子里植入了自己是穿越者的念头——如果真是那样,李好问觉得自己的三观亟待崩塌,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眼看就要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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