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端正跪下:“喏。”领命而去。
午膳后,司天监监正求见。
一进来,他就抛下个大消息,称今年两广之地恐有旱灾。
两广之地,向来只有飓风骤雨导致的洪灾,少闻干旱一事。
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开春到现在,两广地没有下过雨。要是五月前能下雨还好,若是五月也无雨,恐怕今年将有大旱。
皇帝听完了,什么也没说,让监正下去。
下午,他又发了道圣旨,这道圣旨,往本就隐隐有沸腾之意的京城上头,浇了一瓢热油。
宣,夷州知府谢丹轩,入京述职,免其夷州知府位,任两广总督。
满京哗然。
天子的事儿,和小老百姓扯不上关系。
赵氏依旧买了菜往家去,途中又叫住货郎,买了些针头线脑什么的,打算让女儿近日在家好好磨磨性子。
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平,听说京城里又有什么大事,赵氏也不知有什么事,听那些书生说什么皇帝似乎要纳妃,她也不懂,只能把女儿炬在家里,不让她乱跑。
刚踏进家门,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赵氏留了个心眼,没有关住大门,好随时逃跑。
她先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蹑手蹑脚往屋里去,一进屋,眼前景象就叫她把菜刀给扔了。
两个蒙着面的人站在屋里,正中央坐着她女儿,她女儿脖子上还架了把刀,要哭不哭地看着自己。
“你们想要什么?”赵氏出奇地冷静,把刀丢在一边,就地跪坐下去,“要银钱吗?家中银钱不多了,我去取了给你们,还请两位好汉把人放了。”
赵瑛衣服没乱,这两人是求财总比是求其他的好。
当中一个人摇摇头:“不要钱,你只要告诉我们,姜遗光前几日问了你些什么?”
赵氏心里一突。
她面上依旧镇静:“他那个丧门星,年年都要来给亡夫扫墓,我不过看他可怜,叫他留下吃了顿饭,能说什么?”
另一人横在赵瑛脖子上的刀往下摁了摁,流下一条细细的血丝。
赵瑛惊恐无比,又不敢大声哭,连忙附和:“他那个灾星什么也没说,就是吃了顿饭,就走了,真的。”
刀又往下摁了摁。
这下赵瑛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泪汪汪地看向赵氏。
她心里明白,一定是姜遗光打听的那个贺韫有什么问题。
赵氏哆嗦着嘴唇,心如刀绞。
“那一日,我去亡夫坟前上香,看见了他,我听闻他被处死了,结果他又出现,心里好奇,就上去叫了他,之后带他回家中吃晚饭。”
“我问过他为什么还活着,他没告诉我,只说在给人做事,他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那天……吃过饭他打了水就走了。”赵师把那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都说了,只除去贺韫的部分。
摆在赵瑛脖子前的刀往前移了移,持刀人叫赵瑛:“现在,该你说了,那天打水时你们说了些什么?”
赵氏没料到女儿竟还和姜遗光私下有来往,不可置信地看她。
赵瑛哭叫:“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嘲笑了他几句,我什么也没说。”
“我还……我还看阿娘辛苦,我叫他如果想求得阿娘的原谅,就给我送一百两银子来。他同意了,只说过几日送来,就走了。”
“真的么?你们没和他说南夫子墓里有什么?”其中一人冷冷发问。
她也不打算替姜遗光遮掩了。
赵氏的心狠狠抖了抖,联想到了某个可怕的猜测。
他该不会……他该不会真的……
赵氏面上还能把持住,一脸茫然,见自己女儿脸色有些不对,立刻大哭着,将那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那早死的丈夫穷了半辈子,什么也没有,我亲自给他下葬,能有什么?”
赵瑛的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在母亲的掩饰下很快转变过去,同样跟着落泪。
无论怎么威胁,赵氏和赵瑛都咬死了不承认,急了时还往姜遗光头上泼脏水,说些胡话,这些全都被两人记下。见实在问不出什么,那两人总算有离开的意思。
临走前,那俩人还威胁,这事绝不能和他人说,否则,她们小命难保。
那二人离开后,赵氏冷冷地打量着赵瑛。
一直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瑛心中惴惴,本想扑进母亲怀里,可见着赵氏那冷如刀的眼神,竟又吓得不敢动了。
半晌,赵瑛怯怯开口:“阿娘?”
“啪——”赵氏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赵瑛半边脸都红肿起来,捂了脸不敢说话。
担心那两人还没走,赵氏不能明说,只是指了赵瑛鼻子骂:“辛辛苦苦教你这么多年,你竟干出勒索的事儿?我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谁让你跟他要银子的?谁让你跟他要的?他的银子你也敢拿,你想跟你那早死的爹一个下场吗?”
骂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赵瑛捂着脸哭,不敢回话,赵氏丢下一句:“明日去你爹坟前跪着,三个时辰,否则,你也别叫我娘了。”说罢,转身回房。
母女独居的小院不远处,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小院内的闹剧。
……
黎家,黎恪依旧没回来。
蕙娘照旧哄了乔儿睡觉,心力交瘁回屋,心下担忧不已。
左右睡不着,干脆点了灯坐在床边做针线活儿,做着做着,迷迷蒙蒙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夫君回家后就病死了,阿嬷听了急火攻心,同样去了。她带着乔儿办丧事,孤儿寡母遭人欺负,然后,夫君托梦给自己,说他在院里埋了银子,让他们娘儿俩拿了银子回娘家住。
她依言要把院里的芍药花连根挖出来,谁知挖到尽头,那花的根底下,赫然是一颗头发散乱血淋淋的人头。
第75章
蕙娘吓得从梦中猛地惊醒, 向窗外看去,天还蒙蒙亮。
可梦中那种心悸感依旧缠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窗外芍药花已长了花苞,再过些日子就要盛放, 蕙娘原也爱这花儿艳丽, 这会儿看着它, 却好似在看恶鬼一般。
床帐里又传来乔儿的哭泣声,蕙娘揉了揉眼睛,叫自己忘掉梦中的惊惧, 掀开了床帘去哄。
“乖,乖乔儿,不哭……爹爹过几日就回来了。”蕙娘低声轻哄,一双弯眉皱起。
已经三日了,三日没有音讯, 夫君到底去做什么了?
一向乖巧的乔儿却怎么哄也哄不好,哭得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直往母亲怀里钻, 小手小脚不断扑腾。
“不哭不哭, 是不是饿了?”蕙娘不想把公公和阿嬷吵醒,解了衣带要喂奶。可乔儿晃来晃去地哭, 哭得愈发凄惨,就是不吃。
这下她也急了,高叫一声把侍女喊来, 让她去厨房做些糖水, 自己抱着乔儿哄。外头还有些暗,她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抱着儿子在房里绕圈,轻拍了哄。
可没有用,乔儿已经哭晕厥了过去。
蕙娘心急如焚,也要流下泪来,抬头一看,却被眼前景象愣住了。
桌上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可在她影子旁边,还有另一道影子!
那模糊的人影伸出手,正落在她臂弯的位置。
有鬼……
有鬼!!
一股凉气直灌天灵盖,话也来不及说,什么都来不及去想,蕙娘抱住孩子直直冲出房门。
正要推门进来的侍女手里端着的碗被直接撞飞,落在地上。
“夫人?夫人您去哪儿?”侍女叫道。
蕙娘头也不回冲了出去,留下被撞在地上的侍女一头雾水,糖水和碎瓷片洒了满地,一股甜香味儿散开。
侍女低骂几句,去拿了笤帚来打扫。
夫人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怎么像得了失心疯?连小少爷都不要了。
小少爷躺在床上哼哼出声,侍女打扫完连忙上去又抱又哄,好不容易才让小少爷安静下来。
墙上,蕙娘逃走后,那道影子仍旧留在原地。
半晌,举起的手慢慢放下,影子也渐渐淡去。待那只手完全放下后,影子也消散了。
……
容楚岚不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那日去方家庄子上,却什么也没见着,没有异样,也没有鬼怪。找了一天后,无功而返,谁知回家后又要面临着容家很可能卷入党争的风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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