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岚道:“你收着吧,总归是咱俩一块发现的。”
蒋昭明也不推拒,道:“好。”
他压低了声音:“朝阳公主怎么来了?”
容楚岚道:“公主的事,我怎么清楚?”
蒋昭明:“你方才没同公主请安吗?公主待你很温和,我以为她会同你说。”
容楚岚道:“你既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
蒋昭明终于闭上了嘴。
蒋家在朝中地位不低,他有个族兄,听说当年这位惊才绝艳的族兄差点被指为朝阳公主驸马,后来出了什么事儿,又不了了之了。
具体的,蒋昭明也不清楚。
他性情虽然古怪,却不是傻。
蒋昭明收好镜子,侍卫们送来了一盆水,两人洗净手后,再出去向公主请安,跟随其左右。
朝阳公主在这已经塌陷山谷中转了小半圈,落脚之地全是碎石,她却走得稳,不必人搀扶。
看过后,她惆怅半晌,道:“皇兄果然不在此地。”
容楚岚:“什么?”
朝阳公主摇摇头,道:“二皇子不在此处,你们将几位同行人带出来便走吧。”
蒋昭明问:“公主怎么知道?或许这地方有其他关窍呢?”
朝阳公主道:“因我与二哥心有灵犀,如何?二哥若是有什么事,我必能感应出。”
她感觉得到,二哥不在这儿。
但是……
她往前走了一段。
正好是二皇子那夜潜藏之处。
朝阳公主微微阖眼,她似乎能感觉到二哥那晚的恐惧。
二哥在这儿,究竟碰到了什么?他又去了哪里?
也和一夜间神行千里的赤月教余孽一样,被带走了吗?
一天过去,又找到了一面镜子,也算惊喜。容楚岚和蒋昭明随朝阳公主进城,换其他人出来轮值。
夜里,朝阳公主单独召见了容楚岚。
“信中说的不清楚,还请容姑娘将到禹杭后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朝阳公主道。
她的声音很温柔,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水汽和香气,她亲自将行礼的容楚岚扶起,可容楚岚却没来由地察觉到一股寒意。
“敢不从命。”容楚岚道。
她将自己一路见闻尽数说来,尤其是他们潜藏在山谷中的那一晚。
路边灌木丛中发现的紫金色丝线、空坟、奇怪的乞丐、晴空惊雷、阴兵借道……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说了出来。
朝阳公主依旧带着温柔笑意,她的眼神很软,明媚温柔,看着一个人时,好似那个人就是她的全部。可容楚岚的心却一直紧绷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你是说……那些阴兵都穿着前朝的衣服?”
“是,如果小女没有认错的话。”
“前朝……”朝阳公主陷入深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粲然一笑,从自己松松挽起的发间抽出一根通体清透的玉簪,缓缓地靠近,将玉簪放在容楚岚发鬓间比划两下,找着合适的地方,慢慢地,将玉簪替她戴上。
容楚岚一直垂着眼,不敢直视她,任由她戴好簪子后,上下打量。
朝阳公主一笑:“今晚有劳你替我解惑,我让人给你炖了梨汁,喝一些,润润喉。”
容楚岚行一礼:“多谢公主厚爱。”
她的鼻间,似乎还萦绕着公主身上的香气,而后她又带着这香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罢,换了衣裳,躺在床上。
闭目难眠。
公主、二皇子、太子、容家……
赤月教、前朝余孽……
想着想着,她渐渐睡熟了。
梦中仍有公主身上的香气,还有些其他花香,馥郁甜浓,热烈地袭来,兜头罩了她满身满脸。
她睡得太熟了,没能听见自己房门被轻轻打开。
一道人影悄悄走进。
公主穿着雪白睡袍,长发披散,她丝毫不怕容楚岚发现,手里还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她来到容楚岚床边,伸手在枕边摸了摸。
没有。
似他们这样的入镜人,山海镜必得随身带着,以免遭遇不测。即便沐浴睡觉都要带在身边。
公主又掀开被子,在她身上摸索。
也没有。
她托起容楚岚的脑袋,另一手伸到了枕头底下,总算摸到了一面冰冷光滑的铜镜。
容楚岚闭着眼,没醒。
喝了那带有安神药的梨汁,她今晚会睡个好觉。
“山海镜……”她一字一顿念道。
这样一面镜子,谁能想到,它能通阴阳呢?
照了照,镜子里果然没有自己的脸,模糊一片,朝阳公主自嘲地笑笑,又对准了容楚岚的脸。
镜子里,照出容楚岚安静睡着的模样。
朝阳公主照了一瞬就立刻把镜子翻过面,她心里清楚,若是持镜人拿镜子照着自己,却又不睁眼看镜中的自己,时间长了,会将附近的鬼魂都召来。
镜子晃时,忽地,照出了一道白影。
那不是穿着白衣的朝阳公主,而是……
朝阳公主猛地抬头看去,对上房间顶角落的一张纯白色的脸。
那张脸骤然出现,被朝阳公主这么一瞪,立刻消失了。
朝阳公主皱了皱眉。
诡异当真是无处不在了。
实在令人厌烦。
那批前朝的阴兵,也不知是哪场战中死去的,又去了何方?
她还是倾向于二哥被赤月教的人带走了。
朝阳公主又看了一眼山海镜,随手塞回容楚岚枕下。
至于第二天对方会不会怀疑……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次日,容楚岚起身后,只觉自己近日从未睡得如此香甜过,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她换过衣裳,习惯性伸手进枕下,摸出山海镜,正要放进衣襟暗袋中,忽地一僵。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睡前是把山海镜面朝下放着的,为什么到了今天早上,镜子变成了面朝上?
是谁?谁进来动了镜子?
容楚岚飞快检查四周。
她素来谨慎,睡前总是做好诸多准备,很快就发现,大门和自己睡着前不太一样了。
她会在门缝里夹上一根丝,或者一根落下的头发。而现在,门缝里什么也没有。
所以,果然不是她记错了……昨晚有人来过!
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还叫人摸到了枕下的山海镜。容楚岚咬着唇,忽然想到昨晚自己在公主侍女殷勤相劝下喝的那一盅梨汁。
……
过了三日,埋在山谷里的所有入镜人总算被找了出来。
只差最后一个。
王萱失落下的那面镜子,至今没有下落。可那和其他入镜人没有关系了,他们离开京城太久,必须尽快回去。
只留下十几名近卫,依旧日日叫死囚来,在满山乱石中挖一面镜子。
周巡抚奉命继续在禹杭,代知府一职,重设禹杭及下属村县官职。林将军则奉命,带大军随公主下南方。
赤月教做下这种事,即便当地传来消息,称赤月教藏的那座山忽然塌了,又有近卫在处理。可朝阳公主直觉告诉自己,赤月教还没有被完全铲除,他们一定又逃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父皇的命令,不除赤月教,不得回京。”朝阳公主换回了公主朝服,黑色裘衣,上绣金色龙凤,站在林蒙恩身前,手中握着一卷金色圣旨。
林蒙恩跪在比他娇小许多的公主脚下,沉声道:“末将听令。”
他们动身很快。禹杭本就是鱼米之乡,禹杭产的米白净饱满,很是值钱。在当地补足大量米粮用作军粮后,公主终于决定出发。
只是,她没想到,本该回京的容楚岚却悄悄来求见她。
“……愿为公主驱策,只求留在公主身边。”容楚岚行了大礼,腰背挺直,起身后,垂下眼睛,不敢直视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来了兴致:“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容楚岚道:“别无所求,只求公主能给容家庇佑。”后宫不得干政,可……这位公主手上的权柄,比几位皇子都多。
朝阳公主一笑:“这话严重了,父皇很是看中容家,还轮不到我来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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