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实在和姜遗光扯不上关系,顶多知道他曾经的夫子似乎有一点牵连,可这都多少年了,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
姜遗光摇摇头,没说话。
他想知道更多,想知道那个坐在龙椅上控制整个大梁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并不打算走科举路,既如此,他想要往上走,就只能另辟蹊径。
容楚岚知道他没有死心,又不好再劝,只得作罢。
回到前院正大堂,弥勒佛捧大肚笑开怀,面前香炉积满厚厚灰尘,灯油已干涸。
容楚岚身上带了火折子,拔开盖用力吹开,姜遗光递过去一根枯枝,小小火苗从枯枝尽头点起,慢慢往上燃。
燃得大些后,堆在重重纱幔下,密集蛛网里的蜘蛛被烈火烧八条腿蜷起,噼啪作响,传出奇怪的臭味。
在大火彻底焚尽兰庭寺前,二人逃下了山。
山底,几个近卫已安排好马车,随时准备带他们走。出乎意料的是,在山下等待的还有一个人。
程巍。
他竟没有离开。
程巍先向容楚岚行过一礼后,又同姜遗光问好。他向来能屈能伸,态度极温和,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容楚岚有些看不上他,但也不会立刻发作。
程巍还是问过近卫后,才知道他们并非一同聚会,而是在寺中捉鬼,便决心同近卫们一道等待。
好在,两人平安下来了,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程巍用山海镜悄悄照过,应当是人。
大梁对男女大防并不很看重,容楚岚知程巍谨慎到胆小,但比起那群酸书生,和程巍相处还算愉快,便和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程巍小心地问过方才收厉鬼的一些情形后,识趣地提起其他事。
因他母亲的缘故,程巍不得不在寺中住了几晚,现在想来,这竟是一间鬼寺,着实可怕。
程巍道:“方家夫人先前也在此求过,家母同她有过数面之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也不知方夫人有没有许愿。”
容楚岚淡淡道:“许过也不打紧,有方二小姐在。”
程巍笑道:“也对,是我多虑了。”
他其实很想单独找姜遗光,在容大小姐面前,他总有些不自在。
好在姜遗光主动同他问话:“程兄,你家中在闽省可有生意?”
程巍以为他想买点儿南方货,忙道:“自然是有的,程家在京中有几间铺子,专卖南货。小兄弟你若有什么紧缺的也可以提,只是闽省离得远,商船来回一趟时日不短。”
姜遗光笑了笑,客气道:“并非为了货物,只为些消息。”
容楚岚还在场,他就拿刚才寺庙的消息做起了买卖。
“你替我打听一户人家,什么都好,我都要知道,作为交易,我告诉你刚才发生的事。”
寺中恶鬼被收入镜,谁也不知自己的死劫会不会和它有关,能多知道些消息自然是好的。再不济也能拿去和别人做人情。
程巍还没去看过最新的卷宗,立刻答应下来:“小兄弟请说,只要能帮上忙的,我定义不容辞。”
容楚岚目光有点怪异,可她还欠姜遗光两个人情,遂捏捏鼻子,目光往窗外看去,权当自己没听到。
马车先驶向程家,程巍隔了段距离便从车上下来,转而登上自家马车,同几人道别。
他母亲先回去了,应当早就到了家里,若是听到兰庭寺山崩的消息定然心急,程巍急着回去报平安。
程巍走后,剩下二人在车厢中静默不语。
容府在京城另一头,离城门远,而姜遗光又需从正城门楼离开回庄子上。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分别的时候。
容楚岚轻声道:“你既收了那恶鬼,这几日也快了,需时刻做好准备。我和你一道去的,这回很有可能我也在。”
厉鬼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容楚岚心下忧愁。
姜遗光从车上下来,登上另一辆马车,神色不见丝毫忧虑:“我知道了。”
“容姑娘,回见。”
第61章
农庄里少了个人, 更古怪了些。每个人都对其他人笑脸相对,可又笑得实在假,假得像寺里的佛像。
岑筠的死,姜遗光的不配合, 让庄子里本就比纸还薄的和睦晃晃荡荡维持在勉强保持不戳破的局面。
因容楚岚所说, 新死劫将近, 姜遗光不得不放下去寻那贺姓学子的事,整日在庄子里习武。那边,容楚岚又不断送了信来, 告诉他和兰庭寺相关的事儿。
兰庭寺的出名,最早要从一个法号慧净的僧人说起。
据说,这位慧净大师从西边来,他曾是一位书生,本也要上京赶考, 夜宿山寺时,忽心生因感悟,有感世人苦难,遂在老山寺出家为僧, 待那老山寺的方丈圆寂后, 慧净一路化缘、讲经来到京城,在兰庭寺挂靠。
慧净大师时常下山替人义诊, 又讲经说法,弘扬佛法,渐渐的让兰庭寺出了名, 后来成了兰庭寺的住持。
再后来的事, 就打听不到了。容楚岚和近卫们再怎么查,都查不出这位慧净大师的根底, 也查不出兰庭寺能让人心愿得偿的原因。
这几日,兰庭寺遭受山崩倒塌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那间寺灵验得紧,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在寺中点了长明灯,祈求佛祖庇佑。
可现在,他们祈求庇佑的佛像都跟着塌在了滚落的山石中,兰庭寺的僧人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实在可惜。
渐渐的,京中就有了流言,声称兰庭寺的毁灭并非因山崩,而是有心之人的嫉妒。
为什么嫉妒?谁要嫉妒六根清净,不沾俗事的出家人?
再问下去,就传出些秘辛了,寺庙、道观等地本就无需收税,兰庭寺的香火又那样旺,银子跟流水一样往佛门清净地流,可不叫人眼红?
这不,有几间寺庙的和尚就嫉妒了,假扮成香客上去捣乱,用火药炸倒了大佛,又放火烧山。可怜那些大师们为了守住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流言传多了,也就成了真,甚至传入陛下耳中。
先太后崇佛敬佛,天子听闻兰庭寺噩耗,不由大怮,下令彻查。一时间,京中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道观等地都迎来了羽林军的身影。
至于为何要查道观?盖因民间禁止私制火药,但全真道的道士们大都要学练外丹,这炼丹的不少方子中,就有能制火药事物,羽林军自然也不会放过。
这些都和姜遗光无关了。
庄子上准备了适合活动的窄袖短衫和各种能隐藏在身上的暗器,姜遗光这几日连睡觉都要穿着它们睡,以免死劫在自己无知无觉时到来。
他们所用纸张、所写书信皆会被近卫查看。容楚岚和他通信时,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贺韫一个字,只道自己也在查闽省卫家骨瓷一事。
记得卫家的人还是有几个的,京中珍宝阁曾进了不少来自闽省的瓷具,有孩儿枕、瓷马、瓷娃娃等,那时卖得很好。
据珍宝阁的老掌柜说,其中有些就可能来自卫家。
至于哪些是骨瓷,他也记不清了,账本也在几次搬家中遗失了。
姜遗光给容楚岚回信,他怀疑方映荷一直带在身边的瓷娃娃就是出自卫家的骨瓷。
容楚岚和方家人并不相熟,至于他们有玩具更是不清楚。听姜遗光这么说,不免生疑。
方映月与方映荷都拥有山海镜,即便那瓷娃娃有诡异,也该早就被收进去。可听姜遗光所说,在镜中,它一直被那个女童鬼妙妙拿在手里?
容楚岚百思不得其解,想写帖子去方府,可这事儿老是被她忘在脑后。过几日,她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干脆不去了。
方映月才下葬,方映霞死在了自家庄子上,听闻方二夫人又去了,她暂时还不敢去方家。
方家,方大夫人严氏听了,叹口气:“阿弥陀佛,怎么就塌了呢。”
“方映荷”靠在她身后,一双葱白的手替她揉按两侧太阳穴,“娘,怎么了?”
方大夫人叹气:“还不是因为兰庭寺的事儿。”她握住女儿冰凉的手,不让她太劳累,转过头来,慈爱地抚了抚女儿冷冰冰的面容。
这孩子,身体还是虚,怎么都补不起来,手足冰冷,是气血不足的征兆。
“大囡,兰庭寺前几日不知怎么的,塌了,听说是其他寺里的和尚心生妒忌,故意放火药引发山崩。”严氏叹息,“若不是兰庭寺的大师们,只怕娘也要和你天人永隔。娘一直想着去兰庭寺还愿,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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