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什么了?”朝阳刚问,手里就拿到了一份折子。
是潮州知州上的折子,道今年至今无雨,两广一带恐真有大旱,请陛下示意。
潮州位于广西要塞,其知州姓李,正属三皇子母族。
如果只看这折子,陛下不应该发怒才对。
“再看看这几本。”陛下见她疑惑,指指在桌上单独放开的一摞折子。
朝阳一一去看,越看越心惊。
“三哥他……他怎能如此?”
“是啊……怎能如此。”陛下长长吐气,眉间怒气彻底平息,“这些事你就别管了,让你大哥去处理。”
三皇子结党营私,图谋两广赋税,剑指储君之位,太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朝阳知道陛下这是要保自己,连忙保证道:“我定不插手。”
……
镜中,很快又渡过小半日。
陈氏拗不过王婶子,加上她体谅王婶独居孤单,总算松口让姜遗光搬去了王婶家。收拾出房间后,王婶带领二人一同去寻其他外乡人,顺道认认路。
踏出门去,卢素仰望头顶纯黑一片的太阳,只觉无比诡异,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们这善城啊,不算很大,却也不小哩,但很多年都没来过外乡人了。”王婶子边走边说,自豪地同他们介绍,这是什么路,那又是个什么街,住了哪些有名的人。
路上行人不少,彼此碰见都要打声招呼,彼此都带了和善笑意。街道路面亦干净齐整,不见脏污。
正如姜遗光的猜测。
这些人,全都心怀善意,没有任何一人对外乡人警惕。
善城?
善恶之善?
住在善城中的人,当真善良好客么?
天上黑太阳高悬,柔黑的光照得万物都有些黯淡,并不温热,反而有些凉意。
正走时,姜遗光眼尖地看见前头地上有个荷包,指给王婶看。
王婶子哎哟一声,啧啧叹息:“也不知是谁掉的,等失主回来寻吧?”
姜遗光试探问:“要是有别人捡走呢?”
王婶一惊:“怎么可能?谁敢做这样的事儿?也不怕遭了雷劈。”她似乎受了很大惊吓,如临大敌,连声道,“善多,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实在是……”
姜遗光不慌不忙道:“王婶子,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有人拾了送到官府去,失主回来找却找不着。”他在闲聊中听王婶提过本地城主,并不担心露馅。
王婶这才放下心来:“怪不得,你说得有理,要是有人好心办坏事儿就糟了。”她抬头看看那纯黑色的太阳,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在这儿等等失主好了。”
卢素一听,忙道:“不行。”
在王婶怀疑的目光中,卢素抬手抹泪:“我,我实在想和朋友团聚,要是王婶您不方便,就让我和善多独自去吧?”
她说得可怜,姜遗光亦用请求的目光注视她,王婶立刻就心软了:“你们去吧,我自己在这儿等。”
说罢,她又给两人指路,让他们好找到郑书生家。
“要是寻不到,路上问问人,叫他们带你去。”
这回,换了卢素试探:“要是有人不肯帮忙呢?”
王婶眉毛一竖,上上下下打量二人。
“卢姑娘,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带路?”她的眼神里渐渐带上了怀疑,“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卢素一听,立刻捂了脸落泪:“王婶,您怎能如此想我们,我……实在是我们来时遇上了恶人,才不免警惕了些。”
不料,王婶当即脸色大变:“你们遇上了恶人?在哪儿?什么时候?”
第110章
王婶的反应, 非同一般。
姜遗光没有先说话,而是看向卢素。卢素不得不眼里含泪答道:“我从城外来的时候,有个恶人拦住了我,他抢了我不少钱, 还把我打晕了。幸得婶子您相救, 否则, 我现在该病倒在床,起不来了。”
卢素低低哭泣,眼眶很快通红。令人生怜。
很快有几个路人聚过来, 问清怎么回事后,七嘴八舌安慰这位小娘子,更有些听了气愤,嚷嚷着一定要报官,把恶人捉了。
卢素哽咽笑道:“多谢诸位, 只是,我也没见着那恶人的模样,他蒙着面,想必是不好捉的吧?”
姜遗光亦道:“我也没瞧见。”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男女老少皆有, 还有心软的小妇人轻柔地替卢素拭去眼泪。王婶更是早就心软地化成一滩水,正要开口, 忽地新挤过来看的一人哎呀叫起来:“我的钱袋!”
他指着地上的钱袋叫道:“怪道我今儿找不着钱袋呢,原来是落在这儿了。”
其余人纷纷恭喜,王婶捡起荷包, 拍拍灰递过去。那人连连道谢, 从挎着的篮子里递了一串枇杷过去,王婶几次推距不过, 还是收下,只是颇有些不好意思。
卢素适时擦了泪,同样连连道谢,总算将这事儿暂时揭过。但依旧有人提醒她,要是想起来恶人的消息,定要去官府。
卢素和姜遗光飞快对视。
善城中的人,皆以善为准则吗?
姜遗光道:“敢问王婶,若是抓着恶人去官府,那恶人下场会如何?”
王婶道:“自然是要关押的,狱卒要感化他们,要是感化不成,那就只有处死了。”
姜遗光道:“只可惜,素素没看见那恶人的模样,叫他逃了,也不知事后会不会来危害咱们。”
说起这个,王婶脸上就带出些心有余悸的表情来,道:“你们可要当心那些恶人,他们都从恶城来,专门引诱我们善城的人作恶。”
果然,有善城,又有恶城。
听王婶的意思,善恶城之人还能相互转换?就是不知善城人如何感染化恶人,恶城人又如何引诱善人?
这回姜遗光和卢素甚至不必以眼神交流,彼此都明白,必须趁这时机套出话来。
善城人虽热情善良,却对可能染恶一事极为警惕。
“恶城?”卢素好奇地接过话题,“恶城又在何处?恶城里住着的全是恶人吗?我们为什么不去感化他们?”
王婶咂咂嘴,道:“听说,恶城离善城不远,只是大家谁也没见过,但官府一直说有恶城的人来,偷偷往善城跑。”
卢素啊一声:“他们竟然要混进善城吗?要是真混进来了可怎么办?”
王婶看了她和姜遗光一眼,道:“混进来了也无妨,只要心存善念,就不会被恶城的人蛊惑。且恶城的人向来作恶多端,满口谎言,他们都在善城待不久,哪怕能伪装一时,也装不了一世。”
卢素被那一眼扫得有些心慌,姜遗光面上无动于衷,道:“这样就好,以免被认错。”
王婶也笑:“不说这些了,把你俩吓坏了吧?走,再往前方那猪肉铺子后,就是老张家,他前两日也捡回来一外乡人,说不准你们认识。”
卢素却有些紧张起来,碰碰姜遗光,冲他使个眼色。
很快老张家就到了,王婶和之前的陈氏一样,敲门自报身份,让老张把人带出来。
老张是个皮肤微黑,身材矮小的老人,花白头发薄薄贴在有些圆大的脑壳后,看见王婶,笑得露出缺了的牙:“这就是王婶子你说的那几个外乡人?是来找小山的吧?快进来坐坐。”
卢素和姜遗光各自行过礼,王婶亦道了声打扰后才进去。
老张把那人一叫出来,姜遗光就顿了顿,紧接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腾兄,好久不见。”
那人竟是同他一块儿住在庄子上的腾山,小字岳辉。
腾山见着姜遗光同样瞪大了眼,快走步上前,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激动,腾山一拍他肩,笑道:“善多,可真是好久不见你了,怎么看你气色差了许多?”
卢素放下心来。
姜遗光和腾山关系并不算很好,可入了镜,大家就同为入镜人,在死劫还未显露出其真正残酷面目的前期,大家都会选择守望相助。
姜遗光没说什么,只暗示道:“腾兄,我和素素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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