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不能做下一个圣人。
所以法宗长老不惜自爆丹田,也要为玉盈秋求出一条生路。
另一边,沈溪的春风剑再没了当初与谢容皎交手时“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动人之态。
书院的先生们或为着学术议题吵得不可开交,却铁树开花般的一致认为沈溪是最适合习春风剑的人。
君子外圆而内方,春风逢友温润,遇敌便凛冽。
他的春风剑在荒原上刮起了无数朔风如刀。
书院学子一面专心应对着魔修的招数,不忘腾出手来说话:“原来先生这么能打的吗?”
“怕了怕了,回头先生的课我一定认真听。”
不知有谁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要是我们还能回去的话。
”
听得在三位大乘围攻之下的书院先生额角青筋暴起,一个个记下了这群小崽子的名字,等着回书院挨个挨个把戒尺甩他们头上。
要是还能回去的话。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世人多用想象来描述江景行的剑法。
说他出剑的时候能改天换日,太阳的光辉在浩然剑下黯淡,连带起北海的万顷海水为之震颤。
事实上看江景行出剑是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他刚握稳八极剑,敌人就已经死得透透了。
有时候连八极剑真容都看不到,只见他并指如剑,敌人倒地不起。
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厮是不是和对面串通好的一出假打。
江景行心情不好,对面倒得就更加快,打得更加假。
法宗长老深呼一口气,平稳下在他剑意下震颤不已的心绪,刚欲走过去拜谢救命之恩,就见那俊朗出奇的年轻人微敛双目,手指抹过剑身。
刹那间满天剑气冲霄而起!
荒原数十里内的野草尽数拔地而起,荒土被削平三寸,留下无数或深或浅的痕迹。
剑气先直冲云霄,再如怒江狂海汹汹而去,横贯天际。
万物越贴近自然本源的,越可怕。
骇人的剑气声势渐归平静,平空以剑气架出一座百里长桥,气如天地。
桥两边连着他和谢容皎。
圣人要借剑,当然借出天底下最好的一把剑。
谢容皎握剑,从未感觉像此刻这样强过。
天地亿万浩然气,如指臂使,尽在剑下。
他体内凤凰真血翻涌而出丹田,不甘寂寞在他经脉里鼓动叫嚣,被映亮的血液颜色金红,灼烈如日。
对面是三个货真价实大乘,打斗间溢出的威压也足以让他喝一壶,气息紊乱,灵吸不调。
他只有出一剑的机会。
谢容皎闭眼,抬剑。
是青冥天下的剑式。
浩然剑中的最后一式,整部剑诀中最难学的一式。
即使是他,今晚以前,谢容皎不敢说自己一定使得出来。
“浩然剑以浩气维系。”
“浩气在你剑尖,在心口,在天下。”
那是江景行在他最初习浩然剑时候说的话。
“但凡浩气所存之地,我与你同在。”
是江景行今晚分两道走时对他说的话。
镇江山长鸣不止,细听竟如凤鸟清皋,盘旋天际,遨游云外。
天下数得着的几个大人物竟同时起身,目光投往南方,惊疑不定。
“凤陵处出了什么变故?”
他们口中的凤陵不是凤陵城,是真正意义上的凤陵,凤凰埋骨之地。
等江景行借出一剑时,谢容皎觉得自己一定能用出这一式。
唯有青冥天下一式,方配得上江景行借出的这把剑。
他挥剑而出,一线光明平地起。
那光明非是先前剑气长桥般气如长虹,剑光璀璨的气势,仅有一线。
然而无坚不摧,三位大乘全力施为的术法在光明下如同无物,轻易破开。
剑光越逼越近,蓦然大片大片炸开,千万缕浩然气齐放,映得方圆数里内亮如白昼,还一个天下清明。
青冥之下,浊气不存。
王帐中,摩罗唇边溢出一丝鲜血,幽怨道:“江景行,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部首也还没蠢到家。”
他四周气机一变,如万剑环伺在侧,剑锋森冷。
部首所居的王帐离法宗所在,恰好千里。
摩罗似无所觉,甚至笑了一下:“我为你遮蔽天机,折损这么多功力,你可千万别让部首活下来啊,对不起你的圣人名头。”
无形剑气如涌浪,不减反增,甚至有几缕擦过摩罗脖颈。
摩罗一笑,听之任之。
擦过他脖颈的剑气足以破开大乘强者的防御,直入心腹,却没法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圣人之躯,金刚不坏。
想在他身上开口,这几缕玩笑似的威慑剑气肯定不够。
“杀完部首下一个就是我吗?”摩罗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笑呵呵也不动气:“正好,我也想知道谁才是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
大乘已死剑已借,剑气长桥消散无踪,留下地上深达十余丈,长达百里的沟壑见证它曾经惊天动地的威势。
谢容皎轻声对着剑气长桥说:“这是我最好的一剑。”
从前往后,都是。
以后他或许能达圣境,一剑开山,一剑倒海,一剑千里之外杀人,但威力再大,剑意再强,都没法取代这一剑。
“浩气在你剑尖,在心口,在天下。”
是这一剑教会他的。
长桥另一边的江景行手指轻弹剑锋,王帐中把摩罗围得密不透风的浩然气又消融在朔风中。
摩罗不是很搞得明白江景行又发了什么疯,想一遭是一遭。
这个时候不应该为尊严被挑畔而恼羞成怒,和他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嘛?
法宗长老对这场巅峰之间,千钧一发的较量一无所觉,仅仅感到让人大气不敢出的气氛徒然松快下来。
他听到那位年轻人喃喃,带着无限胜利者似的得意洋洋和鄙夷:“我有阿辞,谁要和你计较这些?”
谢容华抽刀出鞘,认真问她对面一群中为首三人:“你们名字?”
那群人均身着荒人服饰,为首之人灵力外溢,威压强劲,必是大乘无疑。
三人不答。
谢容华摇头一叹,可惜道:“不知道你们名字,我就没法给你们立碑,明明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换成平时,三人早让对面女子明白什么叫做天高地厚。奈何今夜部首下了死命,只得暂且忍下那口气,欲越过女子一行人往前去。
前面十几里处,是佛宗弟子。
谢容华刀尖向前一指,容色霎时一肃,喝道:“我让你走了吗?留下来!”
她这一喝如两军对阵时响起的第一声响彻云霄的擂鼓声震人心魂。
她出的下一刀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如两军对阵时破开云雾,冲开千钧一发气氛的第一箭!
第32章 北狩(十)
她一出刀, 三位大乘对她的身份已心知肚明。
除大乘中公认战力最强,甚至斩杀过天人境的谢归元外,谁敢对三位同境强者悍然拔刀?
龙属的一位族长最先动,见着谢容华刀尖后拔枪在手, 一杆游龙似扫出,势若奔雷, 叫天地间风声也为之一凝。
其余两位一个大刀开阖间有横扫千军之意, 另一个凭着淬炼到极致的肉身赤手空拳出掌,掌掌有风声雷动之态, 劈山开海之势。
荒原上厮杀长大的人,没有善茬。
四人交换的第一招将荒原的地皮掀起来一层,到处是飞沙走石, 黄土漫天。
他们均是大乘境, 灵力护体, 那些沙石泥土倒是近不了他们身, 苦了其他人呛上满嘴的沙子。
谢容华不会硬接三人的看家招数, 否则别说她叫谢归元,她叫江景行也没法活蹦乱跳活到今天,和部首掰腕子时常气得他半死不活。
借他们交手掀起的狂风, 谢容华身形隐于风沙中。
一个大活人, 连片鲜红衣角也看不到。
那门身法即是谢容皎在不择书院时使出的一门,谢家压箱底的功法秘籍中最为得意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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