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舟手指蜷了蜷,一个字也不说。
“小文少爷,我们还是走……”
“赵叔!”少年打断了成年男人的话,愠怒道:“在学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先学会做个人!”
男人默了默,叹说:“我记得前边有个超市。”
“你去买点吃的过来吧,我在这里守着他。”少年说着伸手抓住地上人的肩膀,费劲巴拉的想先把这人翻成正面朝上的仰躺姿势,以免他被地上薄薄一层的污水淹死。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似在顾虑着什么。
少年不耐烦道:“你买完吃的回来,我就跟你回家行了吧!”
男人还是有些犹豫,但在少年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转身快步离去了。
少年继续翻动着趴在地上的鹊舟,鹊舟任由少年拨动着自己,装得一手好死。
其实也不是他想装死的,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感觉,全身无力不说,就连大脑都快要无法思考了。
“喂喂!你怎么样啊?还活着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你都这样了,肯定有地方不舒服的吧,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的!喂,喂你醒一醒!”
少年喋喋不休的话语持续响在耳边,面部脱离了污水浸泡的鹊舟轻吟一声,费劲的睁开半只眼睛,可他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他重新把眼睛闭上,有气无力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啊?”少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鹊舟在说什么,茫然反问说:“我为什么要走?走去哪儿?啊,你是想要我不管你直接走掉吗?怎么可能!那样我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
鹊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半眯着眼睛笑得直咳嗽,咳得好像要把肺给呕出来,可他还是笑着,笑得少年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喂,你笑什么?!你精神有问题吗?哎算了你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太不礼貌了。”少年说着伸手去拽鹊舟胳膊,想要把鹊舟拉坐起身。
鹊舟不笑了,借着少年的拉力坐了起来,后背靠上了旁边垃圾桶的桶身,费劲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模糊一片的眼睛。
可他的袖子已经被污水浸湿了,擦在眼睛上除了让眼睛更疼以外什么正面作用都没起到。
“哎你别擦了!你衣服都脏了,你不怕瞎掉吗?好了好了我帮你擦可以吗?”少年一只手连忙去按鹊舟乱舞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揣进校服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来。
陌生的触感自眼部周围传来,鹊舟不动了,紧张的感受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擦拭。
“啧,我不太敢用力,这么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有觉得好一点吗?要不我把纸给你,你自己擦一擦?”少年擦了一会儿后问。
鹊舟一言不发的凭感觉从少年手里接过纸,动作粗暴的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你轻点儿啊!”少年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就好像鹊舟的动作让他的眼睛也疼起来了一般。
“小文少爷!东西买回来了……唔你眼睛怎么了吗?!”男人提着塑料袋快步跑回来,刚好看见少年蹙眉闭眼的一幕,惊了一跳。
少年忙睁眼说:“没,我没事。你买了些什么?我看看。”
少年从男人手里拿过袋子,里边有各种各样的面包和好几盒牛奶。
鹊舟眼睛还有些疼得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旁边窸窸窣窣一通响,然后有面包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还不等他的肚子发出几声惊天巨响,他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撕开的塑料包装袋,而包装袋里边装着的是一长条的有奶油夹心的毛毛虫面包。
“是面包,你饿了吧,快吃吧,是前边超市里买的,没有毒的。”少年知道鹊舟看不见东西,体贴解释道。
鹊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给过吃的东西。少年的行为理应用施舍这个词来概括,而被人施舍是鹊舟这辈子都没想象过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此时此刻正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鹊舟攥紧了手里面包,包装袋被他捏得咔咔直响。
落在脸上的雨水混合着泪水一齐自脸颊滚落而下,鹊舟没吃面包,而是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回去吧。”男人对少年说。
少年把装满食物的口袋放在鹊舟身边,说:“我要走了,这个袋子里还有很多吃的,你走的时候别忘记把它提走。”
少年说完就转身要离开,鹊舟虽不愿意面对自己此时的狼狈处境,可他还是在短暂的挣扎后努力睁眼想看看少年的样子。
就算是被同情、被施舍,可少年实打实救了他一命,他得看清恩人的长相才行。
鹊舟费劲的睁开了眼,他眨掉了眼中朦胧的水汽,可看见的只是一大一小逐渐远去的背影。
只记得一个背影也是好的。鹊舟告诉自己。
可下一秒,远去的少年忽然回转过身来,不顾男人的阻拦,快步踏雨重新奔到鹊舟眼前。
那张本以为看不见的脸就这么突兀的放大再放大,最终挤满了鹊舟的整片视野。
“这个给你!”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塞进鹊舟掌心,笑笑说:“这个石头很值钱,你可以拿去卖掉,拿到的钱应该够你吃很多很多东西了,你以后不要再翻垃圾桶了,垃圾桶里的东西太脏,会吃生病的。”
鹊舟攥紧了手里的玉石吊坠,那上边还沾着少年温热的体温。他的眼睛则一眨不眨久久凝视着少年的面孔,誓要将这张脸刻到心里去。
“你和照片上……不太一样。”鹊舟看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说。
文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不一样,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这是我的吧,只是稍微长开了一些而已。”
鹊舟知道文砚说的没错。文砚的眉眼的确和照片里的少年有着相似之处,不一样的地方有,但一样地方更多。
说到底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他遇见文砚时是晚上,光线昏暗再加上他眼睛本身看的不是很清楚,他以为自己记住了、看清了,可只要文砚稍微长变一点点,他就认不出了。
不过……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文砚的时候就觉得这人面善的很,让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原来……他们很早之前就在现实中见过面了。
文砚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鹊舟想起来第一场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文砚在公园的腊梅树下送给他的那条和现实中有七八分相似的水晶吊坠。
文砚一定是认出他了吧。或许是在他第一天躺进游戏舱的那个时候,直播摄像头录到了他现实里的脸,不小心也录下了从他领口处露出来的那条玉石吊坠。
所以呢?
所以文砚愿意跟他一起玩游戏是出于对他的一种同情吗?如果不是因为同情,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位文大少爷可是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啊,试问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家公子会愿意和一个乞丐眉来眼去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9号楼?我跟你一起吧。”文砚在一旁问说。
鹊舟面色有些发沉,淡漠道:“不用了,你留在这儿照顾好妹妹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鹊舟说罢便拿起进门后就放到墙角的长枪,拧开门把向外走去。
文砚连忙追到门边拽住了鹊舟的一只胳膊,萨摩耶则很通人性的嗷呜一口咬住了鹊舟的裤腿。
鹊舟侧头抬眸不冷不热的扫了文砚一眼,问他:“干什么?”
文砚说:“我还是不太敢跟林林单独待在一起,我跟你一起去9号楼吧,虽然在杀丧尸方面我没你厉害,但在搜集物资上我总能帮上你的忙的。”
“我说过了你不会变成丧尸的,要变早变了。”鹊舟现在不是很想跟文砚待在一起,虽然理智告诉他文砚应该不会单纯的因为对他的同情而跟他在游戏里鬼混,但在找到更加合理的理由之前,他的感性还是让他想暂时从文砚身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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