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舟微微挑了下眉。
“你们不愿意承认这死鱼不是河神大人,不就是因为你们干多了缺德事儿吗?你们替这个冒牌货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你们心虚了,怕承认河神是假的以后你们就将背负上滥杀无辜的罪名。哈,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自己不愿意承认就不存在的!你们就是杀人犯,你们全都是杀人犯,而一直无所作为的我也是帮凶之一,我们都该死。”
顾丫头眼神很冷,但细看之下,里边又藏着抹不开的哀伤和自我厌弃。
“你在说什么呢你!我们怎么能是杀人犯呢?就算……就算这河神是假的,那我们也只是被它给蒙骗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呀,怎么就是杀人犯了呢?你不要乱说!”有人愤怒的指责起顾丫头来。
“就是啊,说的什么话啊,我们都是被蒙骗的,又不是我们愿意去找那些孩子,我们哪儿知道把那些孩子扔进河里他们就死了呀。”
“对呀,我们本来是想帮他们成为河神大人座下的童子的,我们是想帮他们的呀,我们的心是好的嘛。而且要不是我们祭祀河神,这几年镇子还能住得了人吗?早就遭洪水淹了吧。”
“对嘛,不管这个河神是真是假,至少它确实帮了我们村子嘛,又是给我们鱼虾,又是定期下雨给农田浇水的,要是没有它,我们的日子哪儿能这么安逸。”
鹊舟听了半天,觉得这些镇民蠢得有些可笑,于是他真的就笑了一声,说了句:“你们就没想过那些所谓的灾难原本就是这位假河神带来的吗?如果没有它,你们的镇子说不定能发展得更好呢。”
鹊舟这话其实没包含什么深奥的道理,能说出这番话也不意味着他就很聪明。事实上,即使他不说这番话,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假装不知道,不过还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可鹊舟就是不想看他们自欺欺人,所以他偏要把话给挑明了摆出来,然后好好欣赏一下这些人在那一瞬间的沉默和无言以对。
“可是……可真河神呢?如果它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里?如果真的不存在,那又凭什么说它是假的?”有人仍是不死心。
“真正的河神,怕是已经消散了吧。”顾丫头轻声道,眼眸微垂,眸中竟是悲意。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顾丫头,我可告诉你,你别张嘴就来,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的,居然你说这河神是假的,那你就把还存在一个真河神的证据摆出来让大伙看看,没有证据的话可没有说服力。”一人道。
顾丫头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
她也想摆出证据来,可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所知道的只是她爹生前讲给他听的有关河神的一个传说,而那传说又是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的爷爷讲给她爹听的,爷爷又是听爷爷的爹爹讲的,这口口相传下来,跨越了太长的时间,没人知道那传说还是不是原本的模样,所以自然就不可能再把它当成是实质性的证据了。
但顾丫头还是把传说讲了出来,说:“我爹说过的,真正的河神大人在成神之前也是个人,不过是个修士,他修炼时途径这里,遇到了不少乱世中无家可归的流民,他心生怜意,和同行的修士一起在这里建立了这座小镇,让流民不再饥寒交迫。”
“后来,河神大人修成正果,得道飞升成了神仙。按理来说神仙是得待在天上的,并不能干预凡间的事情。但河神大人担心镇上的居民,不惜以失去神格为代价重返人间,成了个不是神仙的神仙,藏在河中默默庇护着镇子。”
顾丫头讲完,看看众人,抿了抿唇说:“河神大人是很好的人,他不见了也许只是因为他下凡待的时间太长太长了,他已经不是神仙了,没有神力的支撑,他或许无法永远的存在下去,所以才被这鱼妖钻了空子,在他消失后顶替了他的位置为非作歹。”
“哎哟,一个神话传说而已,我也听过类似的版本,但神话到底是神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就是啊……”
“有完没完了?”鹊舟有点烦了,出气般踹了地上的死鱼一脚,把鱼踹翻了一个面儿,“你们镇子上的破事儿我懒得听,我不管这河神是真的还是假的,它行了恶杀了人,就该死。现在它已经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下一步就该是把这一百多两百个小孩儿给送回他们家人身边了,你们之中还有点儿良知的就帮个忙送他们一程,顺便去找官兵自首。要是完全没有良知,那我直接杀了,也算替之前死去的那么多孩子报个仇。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当然是觉得不如何了,可鹊舟能杀河神,他们心里到底是有些犯怵的,都不是很敢第一个跳出来和鹊舟叫板。
气氛一时间降至了冰点。
鹊舟刚想采取点措施让这些人动起来,忽听远方传来一道铃响,紧接着他整个人就不能动弹了。
操。鹊舟心里骂了一声。哪个狗娘养的偷摸回去拿了铃铛?!他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很快的,鹊舟意识到这铃铛并不是镇民摇的,因为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镇民全都不动弹了。
死鱼还躺在地上,状态依旧是一条死鱼的状态。
这不应该。
如果说那种控魂铃是这位假河神提供给镇民们的,那假河神死后,这种铃铛应该会失效才对,为何现在还能起效?
难道说这控魂铃根本就不出自于假河神之手,而是另有主人?
鹊舟心道不好,但此时他身体不受自身控制,就算知道危险即将来临,他也没法躲了。
到底还是疏忽了啊……鹊舟想。一个能造出可以随意操控人体活动的铃铛的家伙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易就能杀死的呢?
“我说呢,怎么铃铛一下子碎了两个,原来鲶鱼精兄弟你已经死了啊,真是可惜。”一道男声伴随着铃响一起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等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时,那人已经落在了人群的中间。
此人长发披散,头发深紫色,穿着一袭同样深紫色的长袍,袍绣上有明黄色丝线绣出的图案,仔细看去,图案正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铃铛。而此人腰间也挂着个明黄色的铃铛,下方坠有流苏,随着惯性一摆一摆的。
再观此人面容,虽然不像鲶鱼精那般妖里妖气充满魅惑,但也称得上一个美字,且这美中夹杂着一丝邪气。
一丝视人命如草芥的邪气。
此人并非人,而是魔。这是鹊舟在看到这人时无比确信的一点,而且他还想到了一个魔的名字,或者说不完全是名字,而是别人在提到它时用的一个代称。
铃铛怪。
“哦哟哟,兄弟你死得好惨呐。”铃铛怪低头看着地上鲶鱼精的尸体,啧啧摇头,乍一听用的是悲伤的口吻,实则脸上毫无悲伤之意,而是有些玩味,“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死的了,唔……是你杀的吗?还是你呢?或者是你?”
铃铛怪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人,环视一周后,它的目光锁定在了鹊舟的身上,脸上笑容加深,了然道:“看来是你了。”
说着,铃铛怪倾身凑近了鹊舟,低头在鹊舟颈窝处嗅了嗅,发出一声喟叹,道:“好浓一股子修士味儿呢,穿成这样,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呀。”
铃铛怪舔了舔唇,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那个铃铛,随便摇了摇,说:“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我会让你知道河神祭时被抛下河的那些孩子会得到怎样的恩赐的。”
第198章
鹊舟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跟在铃铛怪的背后就要朝离得最近的一间屋子走去。
鹊舟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孩子生前的遭遇,在行走的过程中努力去回忆第一次摆脱控制时的那种感觉,试图再次挣脱控制。
这一回忆还真有点作用,在进入屋子的时候,鹊舟身形微不可察的顿了半秒,然后又接着往里走去。
铃铛怪找到了屋里的卧房,率先进入后四处打量了一番,啧了一声,很是不满的样子,说:“环境差了点儿,不过凑合凑合也能用。美人在怀,其他的就都可以忽略了,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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