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千继续点头。
抢到守夜的活,等其他人睡下后,时千就踩着田埂,到处溜达。
耳畔是轻轻的流水声,伴随着不知道停歇的蛙声,清风扫动那些沉甸甸的稻穗,和成曲。
天上挂着月亮,夜风再送来清香的稻香气息,闻得时千心情莫名飞扬。
来回转一圈检查,偶尔修炼一下,馋了时千就绕路去啃点割来的青草。
绕第二圈时,发现有人偷偷堵塞了水道,想要改道。
再在附近检查了一圈,被堵的水道还有几处。
时千看了看,用蹄子划拉开堵塞的水沟,并选择在附近蹲守。
大约半个小时后,偷改水道的人出现了。
远远地,时千就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那是赤脚踩在泥地上的声音,是粘糊着又被拉扯开的动静,像泥土在企图紧抱人的脚后跟,又被人力破坏。
时千在一旁,趴下来,形成了一大块阴影,靠着一小块没收割的稻田做掩护。
要是站着,那就藏不住了。他太高大。
对方的身影慢慢出现,时千辨认出来人——是附近村里的村民。
可田地是生产队的,又不属于自家。大半夜的一个人跑来偷一点水,这是干嘛?
等这人来到改水道的地方,发现不对,立马警惕地打量四周。
也是这么一张望,时千才发现这人面带红意,像是喝醉了。
时千也没吭声,等到这人气咻咻地又把水道堵住离开,才站起来,重新疏通水道,再去叫醒陈牛。
只这回还没等到回去叫人,就又听到更多的脚步声。
时千加快脚步,跑回住处,叫醒好几个人。
陈牛惊醒:“牵牛花,怎么了?水道那边出事了?”
“哞哞。”
时千点头,又敲了几下地面。
陈牛:“有五六个人?”
其他人已经习惯一人一牛如此流畅的沟通,平常也见得到,不再惊奇,而是关心田里的情况。
“怎么了,天不是很干,干嘛动我们的水道啊?”
“都不消停的,各个小队还互相偷水呢,赶紧起来去看看吧!下半年的收成指望着呢,可不能就这么给糟蹋了。”
醒了的都爬起来,有的披上衣服,有的连衣服都不穿,就赤着膀子、打着呵欠抓紧出门。
众人跟在时千身后,往田里走。
走出去,两帮人隔着田,互相对望,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气息。
陈牛紧跟着牵牛花,走在最前面,当下皱着眉,开口问道:“兄弟,你们大半夜的干嘛呢?”
对方嘈杂了几句,而后也站出来一个人回话。
“天气热,睡不着,出来转转,你们那么霸道,还不许人出门啊。”
“转归转,你们跑到我们的田里转什么?弄得人大半夜都不好睡觉。”
“嘿!田里有什么不能看的。”
“对啊,听说你们的稻子种得好,我们转转顺道取取经么,还小气得不给看。”
有月亮出来,时千给陈牛指指自己踩通的水道:“哞哞。”
看,还有我脚印呢。
没法写字沟通。时千这样提醒,陈牛就能知道——水道已经被动过了。
发现这一点,两边可算是热闹了。
吵吵一通,一群汉子险些没打起来。
还是王安磊也被吵醒了,出来找了附近村里的生产队分队负责人,才把局势控制下来。
闹到最后,发现原来是对面几个人喝了点酒,又惯爱偷懒,想要明天插秧的水多点,软和松动些,所以跑来“偷水”来了。
不过时千看着王安磊勉强的笑容,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天,王安磊上午干完活,大中午,骑着他哐当哐当响的自行车出了门。
等他回来时,不止有一身汗,黑种中透红得脸,还带回来一台老相机。
他分门别类,分别给收获的谷堆拍照。
最后看到好奇跑来看他的时千,招呼道:“牵牛花,你也是大功臣,过来,我偷偷给你拍一张。”
“别人可都没有,这玩意儿,一张底片都好贵的。我求了半天,那朋友才教我用,把东西借我。”
时千:“哞哞。”
我拍过好几张了!
从五角星到高考、交公粮,还有坐火车,他一路的特殊经历,都被年轻记者记录了下来。想来有一天,这些照片都会被人当做历史来翻看。
现在么,再多一张也好。
时千自己挑好背景,让王安磊给他拍照。
拍完照片,又是两天,第一批粮食完全晒干了。
王安磊叫来了旁边生产队的人,给对方分了新粮食。
试验田都是农科所的人、外加像陈牛这样的跑来学习的出力耕种的。可批下来的地本就挨着生产队,还有些算是王安磊租的,答应的就是给粮。
只不过随着粮食种出来,比料想的多,对方便想要涨点价。
私底下跟王安磊谈了有一两回,然后就出了夜里的意外,王安磊妥协出“血”。拍照是为了保存一些真实的影像记录,也是王安磊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小意外后,后面顺利无阻。
只陈牛得提前回校,他需要回去参加期末考试。
陈牛离开当天,时千对着他摇摇头:“哞哞。”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留下来种田!
他是一头有始有终的勤奋好牛,把田先种完,再回去。
绝对不是怕那些喜欢他的老师,会突发奇想抓着他考试,非让他在ABC选一个,才不回南农。
陈牛孤零零地回了南农,心道:牵牛花还是太懂事、太体贴人了。
直到人坐到考场上,听到有个顽童式的奶奶教授,念叨着怎么你来了,牵牛花却没来考试。
恍然大悟的陈牛:……
哦,原来如此。
***
时千在农科所干干活,混吃混喝,熬到考试结束的那一天,才溜达回南农。
王安磊不放心,自己送牛回去,生怕半道上不见了,回头陈牛为了这祖宗跟他急。
半年相处下来,陈牛跟手底下的人一样,算是他半个徒弟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大学的缘故,王安磊感觉陈牛比自己手下的人更“聪明”,有“钻劲”,从种子到肥料、农药,陈牛都感兴趣,平常老抓着他问问题,学东西很舍得动脑子,所以进步最大。
至于时千,那就是农科所的霸王,能逮着他欺负,陈牛这个“逆徒”还笑呵呵。
送时千进了学校,跟保安处交接,王安磊就转身,还他的相机去。
而时千又在保安处玩了玩,刷了一下未来同事的好感,才往学校里面走。
同一时刻,时千最近老惦记的老师们,正在批改试卷、或统计分数和平常上课的出勤、表现情况。
老师们也很惦记他。
“怪不得考这么差,缺课比牵牛花都缺得多!”
“牵牛花缺了几节课?”
“一节,听说是跟老王的课撞了,跑到那边去了。为了抢学生,王老师可是费尽心机。”对方打趣地看向王思安。
天天准备牛类小零食的王思安推推自己的圆眼镜,笑笑不说话。
人?你们比我懂。
但牛,我比你们懂啊!
还有人显摆:“我的课,牵牛花可是满课,看来我上课上得不错,哈哈哈,牵牛花喜欢。”
那些只被试听过课,随后被“抛弃”的老师们,脸上就有些不服气了。
负责陈牛班里的班主任老师,更是皱着眉猜测,心道陈牛是不是给他报错消息了。
明明他教的数学,是牵牛花喜欢的课程啊?
有的人的课,是上着上着就没有牛来上了。可他的课,从头到尾就没看到过牵牛花。
混过考试期再回来,时千发现有的老师对他格外热情,会摸摸头,再笑眯眯地跟他说:“牵牛花,下学期再来上我的课啊。”
时千睁大了眼,心虚地回应:“哞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