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个国字脸青年,被徐果子使眼色叫去拉着快发疯的陈二军。
一人带上两个“保镖”,也就只能安分。
陈牛发现有人帮忙,还是教学生的知青老师,再一转头,又看到林南音跟徐果子。
三人都收拾得很妥当。
徐果子家条件不差,自己也有正式工作。而知青老师跟林南音,都有着那种读书人的气质。
而他呢,正经历着人生最无奈、狼狈的时刻,那些痛苦的过去几乎让他窒息。
他们都听见了吗?
陈牛脸上慢慢涨红,沉默了一瞬,而后看着气红眼的老太太:“奶,我先把他送回去。”
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将安抚的话说出口。
时千猜,他憋回去那句是想叫老太太别气了。
因为显然易见,张佩月望着陈二军的目光还喷火呢。
老太太也看向孙子,也放下狠话:“他下回再来,我就打死他!”
“呜呜——”陈二军想要回话,脖子上青筋绷起,也没挣脱陈牛的手。
陈牛无法向老太太保证,他只能尽量去做。
陈牛转头对徐果子道:“果子,辛苦你们帮忙看下我奶奶。”
“成,你放心。”徐果子点头道,“去吧去吧。”
陈牛的目光又在林南音身上扫过,注意到她手上提着一包东西。但没再多看,转身拖着二堂叔往对方家走。
那国字脸青年,也就是看着文质彬彬的解国安,见陈牛一个人也搞得定,想到对方可能还要做点别的,细心问道:“还要帮忙吗?”
陈牛摇摇头:“谢谢,不用。”
他用上全力,直接用蛮力把陈二军弄走。
这头老太太被拉住,没有追着打,陈二军也没有气上头,死命挣扎,弄走他的过程顺利。
看着陈牛把陈二军拉走,徐果子好声哄了老太太往屋里去:“陈大奶奶,你别跟那种糊涂的计较,气着你自己还吃亏。”
“来,我们进屋去,喝口水。”
林南音的手则细致地抚着老太太的背,帮助她平缓过于急促的呼吸。
老太太觉得好受许多,看一眼一旁跟着着急的小牛,开口道:“我不气,谢谢你们,我自己能回去。”
她不用拐杖,双腿没法受力,反倒麻烦。
徐果子好说话地松手,林南音还有些迟疑,手虚虚地放在一旁。
徐果子道:“陈大奶奶,这是林知青。中午多亏你家陈牛和牵牛花帮忙,才这么快抓到人,她让我带她过来感谢你们呢。”
解国安跟着后面,目光好奇地看着小黄牛。
他也发现了小黄牛刚才担心的表情和表现,觉得这牛儿果真是通人。
时千可不知道,自己先被“男主”盯着看了。
他观察了好一会,又给林南音指路了凉开水和碗在哪,看老太太喝下两口水才稍稍放心。
不过他还是很吃惊于陈家的事,以至于都无心注意解国安。
另一边。
陈牛直接把二堂叔拖出去很远,来到无人处,才松开捂住人嘴巴的手。
陈二叔大喘气:“牛儿、你是想、想捂死你二叔吗?咳、咳咳——”
“二叔,你以后别过来了,成吗?我求你了。”陈牛痛苦地祈求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待二叔的。”陈二军抱怨起来,“我就不该听徐有光的调解,你现在心思可全被她笼络去了,再也不惦记二叔了。”
陈二军念叨起过去,他给陈牛送吃的,带陈牛玩……
那比饥荒晚半年,陈牛七八岁的时候。
那会儿老太太就带着陈牛下田地了,什么活都叫他干。
在陈牛那个年纪,可没人舍得那么让小孩干活。
陈牛那会还没真切地体会到家里的情况,看着以前的小伙伴到处玩,而自己苦哈哈地干活,自然不满意,觉得老太太不好。
陈二军也是那时候时不时凑过来,又是一个姓的叔叔,爷爷辈上也亲近。
小陈牛就被那些“好”笼络了去,一对比,更觉得老太太对他不好。
但人是会长大的,等陈牛成长起来,懂的事更多,自然知道哪种方式对自己才是真的负责。
他在老太太手下吃过好多苦,田地劳作、上山下河,他奶会的他要学,不会他也要会。
可苦过后,也尝到了苦后的甜。
更知道那苦,他奶只比他吃得更多。
但陈牛也觉得,自己得过陈二军的好。他那些年,真的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比他爸在时更多的快乐。
爸爸是个半傻子,地里的活,奶奶细心教了,就会。更多的,他爸是不会的。
不会做风筝,不会吹口哨,连最简单的举高了玩、称百斤也不会。
记忆里,他爸只会坐在一边笑着看,还需要他妈操心。他小时候偶尔会觉得,那也是自己的“兄弟”,会分走妈妈。
听着陈二军念叨的那些事,陈牛道:“二叔,我不可能给你做儿子的。”
“你也瞧不上二叔。”陈二军面色发苦,随即委屈又气愤地问,“牛儿,你忍心看着二叔我断子绝孙?!”
陈牛头微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二堂叔:“二叔,你后来又有过一个孩子。在二婶娘肚子里,被你活生生打掉了。”
“你、你怎么知道?”陈二军不敢置信。
随即他又慌乱地问:“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的!她们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
“是别人。”陈牛道,“二叔,你不用管是谁。”
“反正你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了,就跟我奶说的一样,不可能的。”
“就算将来我奶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去给你当儿子。”
陈牛说着这话,想的是他二婶娘哭着求他的画面。
当时二婶娘又哭又笑,一向胆小不说什么话的人,诅咒着自己的男人断子绝孙。
陈牛那会才十来岁,还不太懂“断子绝孙”的威力,但他知道,二叔对不住二婶娘,所以答应了二婶娘的要求,也答应为对方保密。
回想起那时的画面,陈牛的心肠更硬些。
他伸出手,轻易就扒拉开了陈二军抓着他不放的手:“二堂叔,你松开手,你知道的,我打人痛得很。”
“你下次再敢去气我奶,我真的会打你的。”
陈二军还执着地问:“是不是那个老东西编的?她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听啊。”
“你听她说什么我害死了爸妈孩子,我那一儿一女,一个刚会喊爸爸,另外一个都会煮饭了,我怎么可能不心痛?我现在想起来,心里头肉都是绞痛绞痛的,好像刀子在割一样啊。”
他说得动容,抬手去擦拭眼角。
陈牛就想问:他爸妈走的时候,他奶心里难道不会难受吗?
村里头的人,那个不是闭口不提那些伤心事,只怕想起来就难过。
陈牛面色冷下来:“我还是拉你去见支书吧,前头不提这些事,你可是亲口答应了的。”
从工分到粮食,胜利村这些都管在徐有光手里。陈二军听到找徐有光,脸色又难看了些。
“牛儿,你至于待二叔这么绝情么?”
陈牛不想听了,就再伸出手,捂住嘴拖着陈二军往徐有光家去。
吃过苦头的陈二军又开始挣扎,这回是朝着家门口使劲。
***
陈家这边。
林南音放下了谢礼——半斤红糖,跟徐果子对象俩坐坐走了。
时千凑到老太太面前,看到她手紧紧抓着桌边,一直没有吭声,似乎想要把一切硬生生地憋回去。
小黄牛拿脑袋蹭蹭她:“哞哞。”
奶奶,不难过了。
张佩月回神,低头看着小牛,又伸手轻轻抚摸:“我不生气,没什么好气的。”
时千:……
听着就知道真的很生气!
张佩月又道:“牵牛花,你真是个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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