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绳子忘了。
陈牛一时也没发觉, 毕竟看时千在家里四处溜达惯了,还天天跟他挤一个屋。
张佩月也看了好几眼,才眯着肿着的眼睛道:“绳子忘了。”
又道:“没事, 就这样吧。”
陈牛想想也是:“牵牛花,你乖一点就行,”
时千看看左右无人,才点点脑袋。
他觉得自己好像比老太太、陈牛两个村里土著还保守,他们都不担心了,想来也到了可以慢慢放松的时候。
时千最近没跟着老太太听八卦,不知道自从赵康被送走后,他已经是条出名小牛了,不比牛妈妈差。
还有昨天的事,徐有光对着公安局一通解释,直接就采用了张佩月给他编的理由——从小牛身上发现的不对。
他又即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今天陈牛干了个还算轻松的活,去垒草垛子。
稻草已经对着日头暴晒了几天,需要收拢起来。更需要挑选出来一些,留着给耕牛做冬天的储备粮。
收拾稻草的时候,还有小孩提着篮子拾捡稻粒,偶尔有稻穗,那真是意外之喜。
时千在田地里走动,发现田埂上都没什么野草。
人们太勤快了,饿到小牛。
中午回去时,陈牛拖了十来个干稻草。捆在一起的,当地叫法就叫“一个草”。
由于晒干了,看起来体积特别大。有时候视觉差,像是陈牛穿了一件黄色的裙子,看得时千“哞哞”笑。
回家后,解决了吃饭问题,陈牛叫上小牛,一块儿干活。
“牵牛花,你站稳,踩好了。”陈牛对着小牛叮嘱。
“哞哞。”
来吧。
时千用力踩在“草头”上,将两三百斤的稳重发挥得很好。
无论陈牛手里耙头刮草有多猛,他都纹丝不动,稳重如山。
将稻草秸秆最精华的中间部分留下来后,陈牛又把草摊开,继续晒。
那些刮下来的,收拢做引火柴。
忙活完,陈牛坐在一个半铺开的稻草,取出一本算术,开始给牵牛花上课。
短短时日,已经学习到小学一年级的课程了。
一个是陈牛上课快,一个是——时千真的不想继续做小学一年级的题了!
他没有那个耐心。
再说了,太简单的内容,对于现在的陈牛来说也没有意义。
等到了初中,他再表演一个“我是学渣”吧。那样可以磨炼陈牛的熟悉程度。
至于可能半年就学完小学内容,会不会吓到人,时千可不管。
但对于陈牛来说,目前这种速度就很惊人了,他认为自家小牛做人时,肯定是个很聪明的小孩,随便考满分那种。
当天,时千哼哧哼哧地用蹄子换着,默写了几行乘法口诀。
陈牛:“牵牛花你太厉害了!一个都没错。”
他挺真情实感地羡慕,道:“我背俄文要是有你这么快就好了。不过今天感觉脑子好用了一些,早上学的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大概是因为,他的大脑终于变得“完整”了。
“哞哞。”
谢谢夸奖。
时千客套一句,跑去水边洗蹄子。
等他回来,陈牛开始了自己的学习,还试图教会时千一些俄文知识。
然后又想起来自己知道的国际局势,给时千讲讲,可惜没讲完,又扭头学习去了。
时千跟不上他的俄文进度,毕竟陈牛是学过的人。于是他无聊地自己出了门,去晒谷场找张佩月去了。
陈牛看着小牛出门,还是放下了担忧之心,没有选择跟上去。
在村里呢,发生不了什么事。
顶多就是被人念叨两句——怎么把牛放出去了。
陈牛觉得,如果他变成一头牛的话,可能不会有牵牛花这样快乐。
果然还是小孩快乐,无忧无虑。陈牛埋头继续翻字典。
时千来到晒谷场时,徐有光也在,还是第一个发现小牛的。
“牵牛花!你又跑出来了?”
“哞哞。”
少管我!
时千理直气壮地贵喊,小跑到张佩月身边。
其他人就笑,说张佩月真像得了个小孙子,还怪粘糊的。
张佩月笑着点头:“是我小孙子。牵牛花可听话、可乖了。”
时千小声:“哞哞。”
昨天你老人家还管我喊哥呢。
徐有光蹲在一边,笑着抓了几粒谷子,放进嘴里嚼。
嚼碎几粒后,他才道:“够干了,交公粮肯定不会被退回来了,辛苦大伙了。”
“辛苦怕什么,丰收才好呢,这会儿越辛苦越强!”
“支书也辛苦了,瘦一圈了。”
徐有光就道:“都瘦了,回头交完公粮就分粮,大家也吃几顿好的。”
高兴的声音,在晒谷场传开。
时千站在一边,也挺高兴。还打起了交公粮的注意,他还没见过呢,也想去瞧瞧。
可惜还是头小牛,干活人家不要他。
因此到了出发前这头晚上,时千又把蹄子搭上了陈牛的床。
陈牛:?
“牵牛花,你又想干嘛?”
“哞哞。”
想去看交公粮。
时千放下前蹄,踩踩脚底下的新草垫。陈牛给他做的,今年的新稻草秸秆,尤带着田野的气息。
陈牛故意问:“不要新的?”
“哞哞。”
小牛摇头,在地上扒拉一个“公”字。
“想去看交公粮?”陈牛趴在桌边认出字来,提出要求,“你把三个字完整写出来,我就带你去。”
时千刚抬起蹄子想写,反应到不对后很无语:……“哞哞。”
你就教了一个字。
并提起蹄子,作势要踢陈牛。
陈牛滚进床里面,闹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原来还没教全呢。
“那回来教你,好好学啊。”
小牛点头:“哞哞。”
说好了啊。
时千躺回去打个滚,老实睡觉。
第一天照样是很早,而且陈牛直接爬起来弄了吃的。
等他吃完,去老太太窗下说一声,就去粮仓运粮。
时千被送到了牛棚,蹭了顿小牛犊们的饭。
时千站在小牛犊里,个头显得很高大。
徐爱刚又把他带到几头一岁多的小牛面前,得出结论:“最近吃得不错啊,膘长得真好,明年再过上几个月就能下地干活了。”
还问陈牛,怎么还不上鼻环。
陈牛就托辞道:“都快成老太太的宝贝了,还上鼻环,回头得上我鼻子里。”
等陈牛走了,时千就听到徐爱刚念叨:“牵牛花,你运气好啊,都不舍得给你上鼻环。”
“要不是得这些老伙计干活,我也想——”
他话没说完,只是抬头看向了牛棚里的一头头牛。
从老到小都有的,有的更是出生起就由徐爱刚看着长大。
时千仰头,蹭了蹭他:“哞哞。”
徐爱刚摸摸小牛的脑袋,有点儿羡慕:“你生在陈家挺好,你妈妈就葬在那边山上。”
他伸出手,指着远方一座山。
“你看,那座山叫牛峰山的山,因为像是牛的脊背。”
时千找到他口中像是“牛峰”一样的山,觉得那座山在附近的山头里最好看。
等牛吃好了,粮仓那头来人叫,徐爱刚带着牛去套车。
时千像个乱入的小孩,干不着活,看了看拿着旧布擦汗的陈牛等人,溜达到关粮仓的徐有光身边。
“哞哞?”
你看什么呢?
徐有光都快习惯这头小牛乱跑了,他低头看一眼小牛,叹气一声,表情有些淡淡的伤感。
轻声嘟囔:“一下就少了一半儿。”
时千抬眼望去,只见原本满满当当的粮仓,空了一小半。没到一半,但也应该有十分之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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