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牛在洗腿上的泥巴,老太太坐在堂屋里,拿出来一枚褪色的旧五角星。
等时千洗完了,想去听听采访,听到张佩月口中“故事”的最后几句——
“我有时候跟孩子讲起来以前的事,牵牛花就在一边听得特别认真,就好像真的能听懂一样。”
“我说到忍不住落泪时,牵牛花还会走到我身边安慰我。”说到这里,张佩月擦擦感动的泪水,目光看向门外。
走在前面的时千回头看陈牛。
“哞哞。”
你还不学学。
听听咱奶奶编的,多有故事性、多有感情。
陈牛心里只有三个字:学不会。
年轻记者转头看过来,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速写,显然是又有了创作灵感。
时千觉得对方写的,可能跟事实不太一样。
不过这不重要,记者同志从张佩月这里问到大牛、小牛的传承故事,又去采访其他人,看这认真的势头,上报那是妥妥的。
***
打记者同志来过后,时千从“名牛”,变成大“名牛”。
比如以前,胜利村的娃娃会听到——你看那谁家的谁,再看看你自己。
现在都换成了——
“你看看牵牛花,都能上报了,你个蠢蛋蛋,连一头牛都不如!”
路过人家屋边,时千听到这话,很嫌弃地加快脚步。
什么叫“连我都不如”?
可恶,考虑过牛的心情吗。
这时候,陈牛的直言直语也会出现:“他们家的蛋蛋,听说今年又考了一个零蛋回家,怎么可能有牵牛花你聪明。”
时千:……
被安慰了,但好像又没有被安慰到。
可怜的蛋蛋,下回考试让我帮你写试卷得了。
假如你们老师允许你考试带牛的话。
忙完犁地,又有新的活。
对时千来说,都挺新鲜。但最放纵的日子,应该是上山砍柴的时候。
到了山上,陈牛总能弄到一些新鲜玩意儿,零嘴就有了。
没吃完的,就让时千背在身上。
等他溜达一圈下来,就能顺带把自己人投喂了。
比起干农活来说,每天出门走上几个小时砍柴,等砍完柴再背着柴火走回去,对林南音来说,后者更痛苦。
她垫着东西,肩膀还是磨破了。最重要的是,没常年经受过沉重负荷的肩膀不能适应长途负重。
砍了三天柴后,时千就发现她肩膀不对,猜到原因。
到了下午时分,陈牛就挑着满满当当一挑大柴过来了。
林南音算算日子。
没到十天啊。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陈牛同志。”
“我来帮你挑柴。”陈牛简洁道,并且看了一眼牵牛花。
时千赶紧扭头。
别出卖我,OK?
我只是一头普通的小黄牛。
陈牛就只能自己上了,不想林知青居然也没逞强非要拒绝他。只是路上问他最近是不是在看高中的书,她高中的理化生都学得还可以。
说到学习的事上,共同话题就有了。
陈牛多担了林南音一半的柴,也不觉得很沉重。
甚至,时千看他走路都有点飘。
再听到两人热议学习,最近学到算术四年级的时千想叹气。
他也想复习理化生了,不想再做小学生的题。
要不,再学快一点?
又怕速度太快。
吓到人。
除开辛苦的忙碌外,时千还非常勤奋地动起脑筋,琢磨起改造一下以前在修真界会的功法,试图修炼。
最后折腾一圈,只有在看日出时能成功收获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感知不到的灵气。
积攒上一年半载,可能都顶不上他以前随便一修炼。
区别如此大,已经不在天赋了,纯粹是因为环境不同。
不过就算只有一丝丝,时千还是坚持了下来,反正他晚睡早起,时刻都在吃草的路上。
看日出,顺带的事。
另一边,陈牛的确因为牵牛花太过“神童”,感受到了压力。
他是当老师的,小学的知识这么快就要被学完了,初中的……会不会也挺不了多久。
高中的,他自己还不会多少呢。
必须学,还得加紧快点学。
于是陈牛也顾不得自己没收到任何回信的失落,整个人投入了魅力无穷的学习中。
学习多好啊,跟林知青都有共同话题了,还能教“祖宗”,陈牛由衷地觉得学习是件很快乐的事。
以至于,他换班徐爱刚出去放牛,直接让时千看牛,他自个儿抱着一本书啃了起来。
带的是生物书,陈牛边看边口中诵读。
时千:“哞哞。”
加油,兄弟,今天的牛我帮你放了。
时千已经弄明白,这些牛怕他是因为他“龙牛”的气质。
随着他的顿顿狂吃,除开身板日益可见地长大外,他的角也长出一截来。
顶端是很柔和的浅棕黄色,过渡到后面的米色,两只角往外和上方蔓延。这会儿也还是嫩角,看起来比身型小一圈,还算可爱。
时千偷偷往小湖边看了两眼,又把乱走的几头牛往中心圈赶赶。
牛带着牛往前走,留下陈牛蹲在那儿背书,嘀嘀咕咕的。
背山坡,一个小娃娃领着“大哥”,和大哥的其他小弟小妹们正靠近。
“真有鬼啊?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骗你干嘛,我家后山再往后两座不就是坟山了么。”
离得近了,这些小孩也不敢再出声,支棱起耳朵,听着那些听不懂的话,加上又不是完全能听清,越听越心慌。
几个小孩对对眼色,有些想要退缩。
“大哥”轻哼一声,勇敢冲锋,可惜腿软了,哗啦一下滚了下去。
上面的人滚下来,砸到下面的,滚成一串儿,吱吱哇哇地大呼小叫。
陈牛听到叫声,终于回神,站起来一看,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到了坡下的时千听着那一声声“鬼啊”,笑出牛叫。
“哞哞——”
只可惜也惊动了其他人。事了,陈牛让牛放牛的事情,算是暴露了。
他坐在徐有光对面,耷拉着脑袋,接受批评教育。
而时千溜达到牛棚,逗毛绒绒的大眼睛小牛犊玩。
虽然放牛他也参与了,但挨批的事——
跟牛牛没有关系。
第99章 99 徐解结婚
陈牛挨完训, 又是一条好汉。
青年粗粝的手里抓着本书,另一手跟徐有光挥挥:“叔, 我先去找牵牛花了。”
“用得着你找, 不是回去了,就是在爱刚那儿。”
徐有光心里有数得很,那小牛精乖得很。
还越来越聪明了, 跟成精了有得一拼。
再看向陈牛的背影,徐有光砸吧砸吧:“倒是你自个,像是傻了一样。”
徐有光低声嘀咕:“看那么多书干嘛,人城里的姑娘可不一样。爹妈上心着呢,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回城了。”
近些年回城松动了些, 知青的回城的案例愈发地多。
像那些知青多的生产队里, 可整出不少笑话和新闻, 更有抛儿弃女的,可怕得很。
看林南音家里的来信频率, 徐有光就知道林家不会舍得这么一个宝贝姑娘在乡下待一辈子。
所以陈牛的“学习痴迷”,徐有光是看了都不知道怎么说, 只好寻个由头训两句。
奈何话不说明白,人听不懂。
“白瞎我一番口水, 懒得管了。”徐有光心想自己又不是媒婆, 懒得操这份心。
转头又想起来自己原本是为了别的事, 找上陈牛的,结果被放牛的事一闹腾又给忘了,只能明儿再说了。
***
离开的陈牛径直找到牛棚, 抓到正玩得开心的时千。
“牵牛花,回家了。”
“哞哞。”
知道了。
时千蹭蹭小牛犊,从栅栏里溜出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