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133)

　　时间紧急，顾阙当然也没有听着怀芷把这一声“不必”说完，只管招呼着身后的手下往结界中进。

　　原先只要护住几个人的结界瞬间被顾阙带来的人撑大了几倍，而顾阙则笑嘻嘻的站在怀芷的身边，只一个劲的道。

　　“辛苦大人了。”

　　但他招呼着自己部下往结界里进的手势却丝毫不见减缓。

　　站在原地苦苦支撑着结界的怀芷，默然无语。

　　裂口之下。

　　陈久拉着甘离像是跳进了一团黑暗里，四周见不着什么光亮，陈久连忙往脚下的黑暗中扔了张发光的符咒。

　　借着符咒微弱的光辉，陈久与甘离落了地。

　　光符发出的光有限，光照不到的地方皆是一片黑暗，陈久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大，也不知道那些黑暗里都有着什么。

　　他站在原地尝试着喊了几声白修和半夏，但也无人回应，只有一些回音传来。

　　继而只听空荡荡的洞中又响起了一声下落的声响。

　　元青也落在了陈久和甘离的身后。

　　洞里很安静，甚至听不太到地面上地动山摇的声音。

　　陈久料想着刚才顾阙拿着金吊坠，应该不止只是简简单单打了一个裂口这么简单。

　　这深坑应该是离着地面极远的，而顾阙应该是用某种法宝打开了前往这道深坑的门。

　　才让他们就这样简单的得以跳进来。

　　此时落在深坑中，陈久再仔细去听那魂魄的呼救声，却吃了一惊。

　　他只觉得恍惚间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那个孩童魂魄的哭喊之声，他站在中央，一时间竟也无法找到那魂魄所在的方向。

　　陈久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忽的在一旁的甘离递给了他什么东西。

　　陈久还没来得及低头看，便见着甘离握着他的手打开了那个东西。

　　“啪”的一声，一瞬间手电筒的光辉照亮了大半的洞穴，人类的科学之光一瞬间点亮了这个地底深处不知名的洞穴。

　　而他们脚下，光符倔强的闪了几下，最终“嗤”的一声熄灭了。

　　在这一刻，科学再一次的打败了玄学。

　　另一边。

　　二狗的魂魄甚至还没有聚拢成形，但他知道他应该又是再一次的进入了那个石球中央，他像是被那个石球带着在飞快的奔逃一般。

　　魂魄四散又重新聚拢的感受难受极了，像是有人拿着一千把刀把他刮过一遍又重新拿着针线把他缝起来一样。

　　二狗难捱的哭着，他下意识的想要找哥哥，那是他每次受伤之后都会下意识做的事。

　　但他每一次都会忘记，哥哥已经不在他的身旁了。

　　他依旧照着原先的习惯喊着哥哥。

　　哥哥，哥哥，快来救他呀。

　　哥哥是不是在来救他的路上摔了跤走的比较慢，他迷迷糊糊的忍着灵魂重塑的痛苦，不甚清醒的想着，那他就等等哥哥吧。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一会儿哥哥就来救他了。

　　二狗儿现在魂魄不太全，他的记忆还没有归位，他不记得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也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他甚至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现在是个鬼了。

　　生前的记忆一个又一个的在他的心魂里翻了起了浪花。

　　二狗儿咀嚼着那些他和哥哥的记忆，支撑着想要撑过此刻的痛苦。

　　他的哥哥，会夜里抱着他给他唱童谣哄他睡的哥哥，他的哥哥，只比他高两个头的哥哥。他的手掌不大，身体也不壮。

　　他会给他煮粥喝，会给他洗尿了尿的床单，会在冬夜里搂着他睡。

　　他们会窝在一起取暖，哥哥说他们是同一滩雪里堆出的两个雪人，头碰着头，肩碰着肩。一到日出就融化，化成水，化成云，他们挤在一起不分你也不分我。

　　他的哥哥，总会在他哭的时候哄着他，总会在他跌倒的时候拉起他，他的掌心永远粗糙永远滚烫，他们握着手约好了一辈子也不分开。

　　他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只是来救他的路上走的有点慢了，真的好慢啊。

　　但他的哥哥一定会来救他。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二狗儿的魂魄凝结了大半，他缩在滚动的石心里低低的抽泣着。

　　他一遍又一遍喃喃的呼喊着。

　　“哥哥…救我……”

　　“哥哥……”

　　石灵听着二狗儿的抽泣，笨拙的呜咽了一声，它试探着想摸一摸二狗儿但又怕惊碎他的魂魄。他只能带着他，不顾一切的逃窜。

　　它想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一个安全到可以放下它石心中这个魂魄的地方。

　　石灵嘶吼了一声，又加快了滚动的速度，在无边无际黑色的泥土里它不顾一切的往前奔着，它不知道前方有着什么，但它只想尽快的逃离这个会伤害二狗儿的地方，逃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第103章 巨石

　　石灵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甚至他不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想”的。

　　它在黑暗里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它醒来时也无法得知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属于它的天地是泥土是黑暗，是厚土之中的虫鸣，是无边无际草木根系蔓延的声响。

　　它就待在泥土里蓄养着自己，像一枚种子终日想象着自己破土而出的那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灵也不记得它等了多久。

　　只知道它破土而出的那天是个雨夜。

　　炙白的闪电绞碎了天幕，山川动荡。

　　石灵自从诞生意识开始，便从来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但它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意思，它甚至有些兴奋，因为它能感觉到覆压在他身体上的土层一点一点在被雨水冲刷而去，泥浆翻滚着带走了大半的土壤。

　　它头一次感觉到如此的轻盈。

　　它耐心的蛰伏着，直到那些雨水刮去它身上最后一层包裹着的泥土。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人们口中所说的天与地。

　　但在雨夜里，天地混沌成了一番模样，看起来倒也和在泥土中没有太大差别。

　　可它还是兴奋的，它感觉到暴雨把它周身的泥土冲刷殆尽了，原先困住它的一方天地在此刻松动了起来，原先绝不可能的移动此时也不再是天方夜谭。

　　石灵的本体是块巨石，虽然它产生了意识但修炼不到家，还没到能控制本体的地步，它清晰的明白自己的身体里存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但那能量无法开启，石灵找不到开启那些能量的钥匙。

　　它总有种感觉，他总觉得那钥匙并不在自己的身体中，但在何处石灵也不清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暴雨很快把石灵周遭的泥土都冲刷殆尽了，石灵甚至能感受到它身下的那些泥土的松动。

　　四周的树木被自山上而下的泥水倾轧折断，碎木与碎石一道随着泥水的卷积越聚越大，最终石灵也被那些自上而下的泥浆包裹进去了。

　　天边的惊雷叠起，轰鸣着如一场战役冲锋的鼓点。

　　石灵兴奋于自己的移动，但又对未知的前方隐隐产生了某种恐惧。

　　它抵达山下的时候，杨家镇已被泥石流吞没了半截，泥水与乱石一道敲开了杨半仙小院的院门，石灵被无数道泥水推着翻滚前进。

　　那时天旋地转，它不怎么记得自己滚落的过程以及路线了，它只记得自己从天而降与身旁的断木碎石一道砸穿了那片铺着石瓦的屋顶。

　　只听到几声短促的哀鸣，石灵只觉得自己似乎砸碎了什么东西。

　　它往身下看去，只发现一摊看不清样貌的血肉，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听清楚了那声短促的哀鸣，那是一种呼救一种恐惧。

　　它想移开压在那团血肉之上的身躯，但它也知道它道行尚浅是无法移动的。

　　这样想着它便动作了，可它像是打开了某种莫名的开关一般，它发现它自己竟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

　　它惊异极了，刚往旁边移了一半便愣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它清楚的感觉到这并不是在一旁泥石流作用下的移动，而是它自身的移动。它石身上沾染着那团血肉的地方竟然隐隐的涌出了一股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