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下厉执再说不出话来,他自是无法理解扶心的这份风骨,也曾下意识以为,只有强烈的恨意才能让一个人在遭受欺骗后对自己如此决绝。
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扶心不恨楚钺,否则他断不会叫楚钺轻易逃走,将所有罪责独揽于身。
他的确是,为他心中的道义。
“道长,将食盒放下即可,扶心思过期间,不得随意与人交流。”
“……哦。”自思忖中拢了神,厉执抬手揉揉厉狗蛋束起的发顶,示意他将食盒送过去。
便见同样怔愣的厉狗蛋此刻将下滑的食盒向上提了提,一瘸一拐地走至扶心身旁。
并未开口,厉狗蛋乖顺地将东西放下,只是离开时回望着扶心稍作停顿,又将身上那件小袄有些笨拙地脱下。
“他……”
那弟子方一抬手,被厉执止住,只等厉狗蛋双手不太平稳地将小袄盖在扶心膝前,小跑着回到厉执身边。
“走吧。”厉执搓搓手,牵着厉狗蛋转身。
不可否认的是,向来对五派那些大道理不屑一顾的厉执,心底坚如磐石的偏见像是初次生出了少许缝隙。
他少时只知正邪对立,正道侠肝义胆,受人爱戴追捧,邪道则为祸苍生,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自己就属于后者,虽决口不提,更从不表露,但他的内心深处,多少是沾了些羡慕的。
可惜后来九极教一夕覆灭,他眼看所谓正道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戮,又因那几人对彼岸香的觊觎,身边人接连惨死,忽地便觉得,原来正道也并非他以为的清白高尚,正与邪之分,他娘的甚是可笑。
自此是非曲直,全凭他随心而定,即便后来与身为五派之首的司劫相遇,朝夕相处中一步步情根深种,司劫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可以无条件予以信赖,却也只因为是司劫这一人让他信服罢了,而不是他对正道口中的虚妄之言有任何转圜。
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一个他连面都不曾见过,且未分化的小师傅,仅凭一道背影,便使他破天荒地觉得,兴许受人钦佩的道义,当真存在。
只是不知,楚钺知晓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一路沉默与几人下了山,厉执正思绪缥缈,却不经意间又注意到,旁边紧靠的另一座高出近千丈的大山,弯弯曲曲的台阶更是冗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上头也有人?”他不禁好奇问道。
“这个……其实我们也不知,反正那台阶一直就有了,没见过有人下来,也不许弟子擅自上去。”
还挺神秘。厉执与晏琇对视一眼,见晏琇明显也不知内情,便不再多想,顺着原路返回。
扶风已然替他们安排了住所,于是暂且叫晏琇与厉狗蛋先行歇下,厉执独自往司劫他们二人议事的房外。
“我这里的东西确实比你们天墟寡淡的汤汤水水有滋味许多吧?当初在天墟那大半年我吃都吃不饱——”
“你把惓林里的兔子都快吃光了。”
还未敲门,只听屋内传来一热一冷的对话传出来,厉执正举起的手臂停在半空,心想着这是说完正事开始插科打诨了,便下意识屏息,也想多听听司劫少时的事情。
“那……不也是因为饿?”扶风乐了两声,俨然时隔多年,依旧习惯司劫的冷言冷语。
尤其司劫不再开口,他又啧啧道:“不过你这个人,说得好像我烤的兔子你没吃似的,哪次我不是第一口先让给你?”
隔了半晌,司劫终是又开口:“那是你把我当成了女子。”
“……”似是被一语说中,扶风突然没了动静,就在厉执险些笑出声音之时,才又听他继续说着,“你当时那张脸,谁不会认错?你又一天到晚闷不吭声,像个哑巴似的,你第一次跟我说话,还是因为我不小心碰了你那小玩意……”
这回张大嘴巴,厉执听得眼睛贼溜溜直转,满脑子都是扶风到底碰了司劫什么……小玩意?却听扶风紧接着一顿,转而兴奋道:“要不给我看看,你现今是不是——”
“咣当”一声闷响,不待扶风说完,惨叫声顿起,与此同时,厉执已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果然,只见扶风正姿势滑稽地摔在司劫身上,一只手恰好停在司劫腰际,差点被司劫拧成对折,分明是被抓了个现行。
而眼见厉执这般气鼓鼓地闯进来,司劫也难得面色发僵,下一刻便起身上前。
“并非如你所想——”
“呸!”厉执一嗓门打断他,“我就知道,你俩从小在一起鬼混,好不容易见了面,趁我不在原形毕露!”
“你先——”
“我不冷静!比谁鸟大这么有意思的事都不带我一个,你还当我是你媳妇?”
“……”
98.吃醋
“哈哈哈哈哈……”
门外朔风骤然刮进来,直将司劫本就凝滞的面容吹得更显霜冷,气氛僵硬之际,倒是扶风率先发出一阵夸张不已的大笑,给厉执都笑蒙了。
“司掌门,你这师弟……真挺有意思,只不过,我啊,有些同情你了。”
说完,不等厉执想明白他话中玄机,他已经袖袍一拢,大步走了出去,最后哼笑道:“这屋子暂且让给你们,但听我一句奉劝,以你们眼下的伤势,不适宜动作过于激烈……”
“砰”地一声,更不忘替他们将门合上。
这下屋内只剩厉执和司劫二人,厉执脸上仍贴满怒意,但瞪着司劫那张好似比他更加抑郁的脸,一开口,气势不由弱下几分,略带迟疑地问道:“难不成……不是比鸟?”
却隔了半晌,司劫不做任何言语,只紧抿着唇,定定望向他。
“你倒是说话,”厉执被盯得摸不着头绪,下意识又道,“我可没看错,他确实要掏你的——”
“所以你是因为,这种事情不曾叫上你,很是生气。”
听见司劫忽然接下他的话茬,厉执稍作怔愣,才有些茫然地反问:“我不该生气?”
“……”便见司劫又一次沉默下来,看了他片刻,终不知如何开口,便微微侧身,干脆打算出去。
“你要去哪?”厉执本能地挡在门前,背过双手,牢牢按住门栓,“我其实是听见他先前把你误认作女子,直到碰了你……什么玩意,然后又叫你现在给他看看,我当然以为是要比一比现今谁的那玩意大……不然还能有啥?”
“而且我……我其实也不算生气,毕竟你们相识得早,好兄弟之间开个玩笑罢了,我哪会真的放在心上,我刚才逗你呢。”
“不过,你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我让你在兄弟跟前没面子了还是咋的……”
谁知这次厉执话音未落,微凉的掌心蓦地将他的嘴捂住。
“别说了。”
司劫并无情绪的声音传入耳内,也不像生气,更多的,似是一种如秋叶触地般不易察觉的失落。
“是我的问题,不在于你。”
说着,司劫又停顿下来,不知在想什么,只以捂住厉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他不久前才消肿的脸颊,一下一下。
厉执便无声地望了他稍许,左思右想,仍旧不见司劫开口,心下愈发迷茫之际,眸底忽地一闪。
头伸向前,“吧唧”一口,重重亲在司劫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司劫诧异抬眸,正看到厉执冲他挤眉弄眼:“司掌门,你认真思考的样子也好看。”
“行了,我都不计较你红杏出墙了,你俩方才背着我在这比鸟,那要往大了说,叫不守妇道……”
“为何不计较?”
不料司劫突然发问,竟问得厉执一下卡壳。
“……啊?”
而话一落下,连司劫自己也是一顿,紧接着在厉执哑然的目光中,视线晃了两晃,终是直白而笃定道:“若换做是你,即使与你一同长大的好兄弟,我也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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