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执见她终是止住脚步,俯身蹲在地上来回翻找,不由好奇道。
问完想起来,她不会说话,自是无法回答,便也蹲下来,望着她已攥了好几根狗尾巴草的掌心,更加疑惑。
小哑巴并不抬头,继续摘了一些,才全部放下来,又在厉执瞪圆的双目之下迅速自各个草秆地方掐一下,有折断的,直接扔掉,只留下韧性极好鲜绿饱满的十余根。
“你饿了?这玩意可不好吃。”
“……”
听见厉执又一句蠢兮兮的问话,小哑巴抬头瞄他,示意他闭嘴。
厉执不说话了,安静蹲在她对面,头顶密密层层的枝叶遮挡住午后燥热的日头,仍有一缕缕落在他们身上,照得二人满身斑驳,随着树叶摇曳,霜白与鸦青一浅一深,却意外地融为一片,尤其厉执紧盯她上下飞速翻动的手指,伸长脖子,与她距离越来越近,鼻尖都快要贴到她不停卷绕拉扯的狗尾巴草上。
不久过后,小哑巴的动作终于停下,掌心向上摊开,那一瞬间,正巧有透过密叶的阳光洒下来,映出一只绿茸茸的小狗,虽不算精致,四脚乖巧趴伏的模样却与此刻厉执的神态如出一辙。
“……”厉执直眼瞅了半晌才回过神,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起来,生怕用力过猛给捏坏了般,乐得嘴角直咧,“你咋这么厉害!”
小哑巴直视厉执眸底毫不掩饰的新奇和兴奋,神情微微闪烁,显然不出她所料,厉执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这草编的小玩意放在寻常人家自是不算稀奇,但若是厉执,他自幼把玩最多的,除了无归崖底数不尽的死人骨头,便是死后要与自己骨灰同埋的木人。所以他刚才看见晏惊河拿着一只极其可爱的小兔子糖人送给晏琇时,羡慕得嘴巴直撇,正被回头的小哑巴看到。
“你果然够意思,”眼下厉执一边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另一手用力拍拍小哑巴肩膀,“我都不舍得放你走了!”
“不过,我娘说了做人要学会以牙还牙,”他说完停顿一下,明显觉得这措辞哪里有些不对,但懒得纠正,乐呵呵地往自己怀里摸了摸,从袖袍里摸出他的木人来,不管不顾往小哑巴手中一塞,“我现今没带啥好东西,就这一个算是我亲手做的,上面刻有我的大名,你先拿着,日后要是有缘再见,我再送你份大礼!”
小哑巴低头看向掌心,微微出乎意料间,又听厉执道:“你还没说你叫啥——”
却不等厉执问完,声音戛然而止。
原是蓦地一阵阴恻恻的凉风掠过,厉执愕然瞪着头上飘落的几片树叶,过了片刻,才直勾勾看向小哑巴,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神色已然紧绷。
“那是鬼、鬼老大,”厉执结结巴巴道,“我看见往你师兄们的方向去了。”
而说着又想了想,厉执恍然:“我就说我娘没那么好说话!她根本没打算放人,肯定见晏惊河和晏琇走了,要出尔反尔,这样就也不用再为难晏琇!”
说完,厉执转身便要追向沈悍,没想到衣袖忽地被拉住。
“……”
“咋了?”厉执见小哑巴此刻又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急切道,“我不赶快过去,你师兄们可就活不成了!”
小哑巴却低下头,皱眉看他先前曾送到她唇边的受伤手臂,见上头仍系着她给他撕下来的一块袍角,兴许方才不老实,又挣开些许,便抬起手,不容拒绝地替他重新系好。
“你都不着急?”厉执惊讶道。
小哑巴动作一顿,随即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竟是迅速划了数笔,字迹与她本人一般飘逸如云。
她写道:“你在意他们的性命?”
“我在意个屁,我又不是啥好人,我怕你难受。”
小哑巴闻言抬头看向他,厉执不太懂她的意思,只觉她锋芒乍现的眸子像是能够穿透他粗鄙简陋的内心,到达连他自己都未曾去过的地方。
“那你想不想做好人?”只见小哑巴又写下这样一句。
“不稀罕,我是个魔头。”厉执下意识地干脆否认着,又问道,“到底救不救他们了?”
“……”
小哑巴收起树枝,定定看他片晌,终是轻点了点头。
而就在厉执扭身的一刹那,颈后陡然一凉,容不得他躲闪,一记手刀已狠狠劈了下去。
眼前瞬时变得模糊,失去意识之前,厉执最后拼命睁眼,不可置信地瞪向显然独自前去搭救的背影,恍惚中伴随梢头的碧叶缓缓摇晃,似乎生出了些许错觉。
他看着那背影在他眼底无限放大,似是与他近在咫尺,只是小哑巴原本看起来与他一般细瘦的身形突然变得挺拔颀长,一身超尘飘飞的掌门云袍更显卓绝,发丝翻涌间,偏头斜睨他。
“司劫!”
厉执惊出一身冷汗,大喊出声。
粗重的喘息紧随响起,厉执双目圆瞪地坐在床间,大口呼吸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好久之前的事,且关键,小哑巴变成了司劫!
或者说,他头一次意识到,小哑巴和司劫长得竟有几分相像,这又是什么缘分?
而他抬手擦擦额头汗水,心情稍微平复,总算一点点清醒,之前在夕照台与魏锋切磋的记忆也慢慢从脑中涌现出来,再次庆幸自己赢得了比试之余,他顿了顿,急忙看向腕间。
只见上头毫无痕迹,他试着催动内力,除了失血过多的虚空,再无任何烧灼之感。
他的枯花……解了?
正疑问着,这时上方投下阴影,低沉而强大的气势压来,不用抬头他都知道是谁。
这次差点见了阎王,他实在是劫后余生,也便在兴奋与司劫面对面时,忽略了司劫满眼阴霾,只扯着仍旧虚弱的嗓音脱口道:“司掌门,我方才梦见你了!”
“梦里的你是小哑巴!”
“心灵手巧,楚楚动人,只不过……没有鸟,哈哈哈。”
“……”
58.情爱
厉执是在呲牙乐得眼睛都快没了,才意识到司劫似乎不太对劲。一抬头,只见司劫不发一言,只漠然地看了他半晌,像是确定他真的没有性命之忧了,转身离开。
厉执呆愣坐在这显然是金楼一隅的房间,顾不得欣赏四周金碧荧煌的陈设,努力回忆方才的话语,想了许久,只能想到是那一句玩笑惹怒了司劫,可又心知不至于如此,便疑惑地掀了被褥,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他正低头间,只听咚咚两声,房门又打开了。
他眼睛锃亮看过去,以为司劫回来了,结果看见只是一名端了托盘进来的金楼弟子。
“道长,请用。”对方将一碗汤药以及几样精致的饭菜摆放妥当,对厉执恭敬道,“司掌门交待,您务必要先吃些东西,然后将药趁热喝了。”
“他现在去哪了?”
对方摇摇头:“司掌门吩咐之后便走了,晚辈也不知。”
“你们那除魔大会可有举行?”
“此事已经推至明日。”
厉执闻言一愣:“明日?”
“楼主临时遇到急事需要处理,呃……司掌门先前那般,也下令暂且休整。”
“司掌门?”厉执自然没听懂对方的意思,“司掌门先前怎么了?”
“这个……”对方却明显神色有些闪躲,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多嘴,最终低头拱手,“道长还是亲自去问司掌门吧。”
说完,那弟子像是见鬼了一样后退着飞快撤出房间。
厉执愕然看他这异常小心的态度,俨然明白过来,他的枯花发作之后,必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迫不及待见到司劫问个清楚,厉执踩着仍因失血过多而虚脱的双脚下地,往前冲了几步,不过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桌上饭菜和汤药。
想到司劫与他生气还要特意让那弟子送过来,他可不能让他更加生气。厉执难得按捺住疑惑坐下来,飞速夹了几口,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药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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