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执蓦地顿住。
他早就清楚司劫的下落,但对方口中的“真相”,却让他心思一动。
而见他半晌并未开口,对方接着说道:“在你们南隗人的眼里,兴许一直觉得所有北州人都是只知掠夺的莽夫,是侵占你们领土的强盗。但恕我直言,弱肉强食乃天道法则,南隗守着一方沃土墨守成规,帝王安享统治,即便没有我北州,也会有其他部族虎视眈眈。”
“当然,连年征战却并非我所愿,北州同样有无数渴望安定的寻常百姓,待我登上首领之位,必会休兵罢战,休养生息,至少在位期间,北州绝不再犯南隗半寸疆土。”
左贤王这番话说得厉执又一阵疑惑,从他这几日发现的情形来看,这北州哪里像是要罢兵的样子?先不说他们觊觎彼岸香和小洛河的缘由,那洗骨定乾坤的丹药很可能便是为彻底毁掉南隗而制,怎得这小左贤王突然冒出来,言之凿凿的说要停战?
“你这些话,与我有什么关系?”厉执自然不信他,只冷声问道。
“我在说我的条件。”
“条件?”
“道长真的听不懂?”
“……”
厉执对上他意味深长的双眸,不敢相信自己会同个与厉狗蛋年纪相仿的小不点做起猜心的游戏,却意外地,就在他反复思索之余,脑内蓦地灵光一闪,终是隐约抓住了什么。
而像是捕捉到他眼底一瞬的闪烁,不等他张口,左贤王已是顺势道:“我虽然被封为左贤王,但年纪尚轻,不论是大都尉还是右贤王,都随时可能取代我登上首领位置。”
“我听说他们正在秘密推行一件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摧毁南隗的计划,打算以此立功即位,不过我知道,他们那看似完备的计划,或许短期内所向无敌,然而以长远来说,可谓愚蠢至极。”
“所以我助你们及时阻断他们的计划,甚至拔除他们多年前便安置在五派当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你们则替我扫清障碍,待我即位,与南隗互不侵犯。”
“这笔交易,道长觉得是否可行?”
“……”
几乎瞬时想起洗骨定乾坤那诡秘丹药,正与左贤王口中的“计划”吻合,厉执震惊他小小年纪,竟然能够考虑得这般深远之余,却也心知肚明,不论他是否出于想要利用五派除去对手的私心,他说的都没错,那逆天的丹药若是遭到滥用,天下必然大乱。
如此想着,看向对方的目光不由凝重些许。
“这么重要的事,我得考虑考虑。”
厉执没有轻易答允,他还需要时间来将一切梳理清楚,至少也要等司澜查清那些事情,才能验证对方的话是否属实。
而且厉执介意的是,他始终没有提及厉狗蛋。
“默戎。”
就在厉执沉默之时,左贤王忽地低唤了一声。
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默戎被厉执最初以宿铁扇划破的手臂,伤口极深,仍在向下滴血。
显然是示意他先作处理,只见默戎这才低眉自怀里拿出止血药,迅速撒些在伤口间,又扯了条麻布三两下扎紧。
随即出乎厉执意料的,默戎抬起头,一言不发地将掌中药瓶又扔给了他。
稍一停顿,厉执才明白过来他看的是问斐曾挡在他颈前的手臂,那处同样正血流不止。
心想这大块头好生奇怪,他刚刚分明要把问斐给宰了,怎么这一会儿过去,自己还没答应他小主子提出的结盟,就突然转变了态度?
倒没有迟疑,厉执接过药,动作麻利地给昏迷的问斐简单收拾了一番。
“念在你们还算讲究,那我也坦诚些。”
于是厉执起身,搓搓手,一边同对方开口,一边变戏法似的也摸出来一样东西。
待看清后,连那神情一向老成的左贤王都忍不住微微僵滞。
是先前交手时,厉执趁默戎不注意从他腰间褡裢里偷顺来的几块肉干。
自昨夜到现在厉执滴米未进,匆忙与司澜交待那些便急着回逐云村,谁承想又耽搁这许久,方才出手时已经有如饿鬼,难免顺手抓了些来。
当着一时没了任何音响的几人,厉执再受不了饿意地往嘴里塞去,用力嚼着,不忘称赞:“味道还不错。”
默戎:“……”
谁能想到在这仙云飘拂的天墟地界,五六个长途跋涉来此的北州王族,会默默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道长坐地吃他们的肉干,这情景着实奇异。
而半晌过去,厉执厚着脸皮吃得差不多,心中琢磨的其实是如何向那左贤王提起厉狗蛋才最为谨慎。
不料他正叼起掌心最后一块,忽地听见对方开口:“若非知晓道长身份,我倒要怀疑道长是我想找的另一个人。”
“谁?”
“九极教的小教主。”
“……”
暂且按下从一个小不点嘴里听到“小教主”的别扭感,厉执只觉这俨然是打探厉狗蛋的最佳机会,思绪飞转间眯眼忙问:“你找他干什么?且你生活在北州,怎会知道我与他样貌相像?有人同你提起过不成?”
“没有,”却听对方立即否认,“我不知他的样貌。只是听说,他看起来很穷酸。”
“……”厉执最后的肉干没咽下去,噎住了。
149.妖怪
“你娘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很好。”
“我问你他的特点。”
“……”
“需要想这么久?”
“他经常受伤。”
“这不算,我总不能每见一个人都去扒了衣服看,你不然说说,他样貌如何?”
“好看。”
“……我的意思是,有什么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地方。比如惯常的穿着打扮,发髻样式,言行举止。”
“就是好看……只不过,他总是穿着很破,头发也乱糟糟的,很不喜欢浪费粮食。”
“他好歹是九极教的小教主,怎么听起来一副穷酸相?”
“……”
“看什么?再敢咬我,碎了你的牙,把你送回大都尉那里继续当奴隶。”
“那也不许你这么说他。”
“麻烦。”
这无疑是几日前临出发时在北州王庭的一番对话,再仔细回想起来,左贤王看向厉执的目光又一阵深邃。
“道长,”他忽然开口,“你方才说,你与九极教的小教主长得很像?”
厉执终于咽下卡住的肉干,抬头看他:“不错。”
左贤王又道:“我听说他现在也来了这附近。”
“在哪?”厉执顺势问着,显然想要借机一探对方的虚实,“他与我们掌门在一起?”
“……”却见对方若有所思地与他对视,竟然沉默下来。
自是早已见惯了江湖中千百种面目,论起心机深沉,还属失忆之前的尉迟慎最让厉执忌惮,但尉迟慎身上更多的,仍是由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江湖杀戾,与这北州不过十岁的左贤王却截然不同。
相比之下,眼前的小不点或许武功尚浅,双手甚至鲜少沾染血腥,但洞察人心的本事,着实叫厉执大开眼界。
“我刚刚提起天墟掌门的下落之时,道长虽有诧异,却似乎并不心急。”只见他静静注视片晌,再张口时,嗓音已透着股意味深长的笃定。
“反而是我腕上这常人根本不会注意的带子,让道长分心,差点被默戎伤了去。”
“……”没想到自己已经刻意压制的细微反应当真被他收入眼底,厉执一时无言,只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他话锋一转又道:“我听说天墟掌门虽然与九极教的小教主身份悬殊,但感情极为真挚,所以那小教主若真如我打听到的,现今回到了晏惊河的身边,那很可能,他的确与被囚的天墟掌门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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