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渊话还没完,阮久就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喊:“最后一片烤鸭留给我!”
萧明渊骂了一声,也冲上去,把阮久按到自己身后:“留给我!”
*
四个人吃了好些东西,除了阮久之外的三个人还喝了不少酒。
撤了桌子,四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榻上,盖着一个大毯子。
唯一一个没喝酒的阮久抱着枕头,时刻留意着他们是不是要吐了。
当然不是要照顾他们,是要在他们吐之前,及时把他们踹下床。
阮久撑着头,眯着眼睛,将睡未睡的时候,晏宁道:“小久,你要不要回去了?”
阮久摇了摇头:“你们都不走,我回去干什么?”
魏旭笑了一下:“你不是有家室嘛?还和我们在这里鬼混,等会儿鏖兀大王就……”
他话还没完,外面就有人敲了敲门。
“阮小公子,外边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来接您的。”
魏旭与晏宁大笑,起哄道:“来了来了。”
阮久丢开枕头,从榻上爬起来:“啊?这才多早啊?”
萧明渊笑了一声:“你出去,让他也进来喝一点啊。”
阮久踢了他一脚:“还喝?他等会儿进来了,得把你们三个都喝倒。”
“屁嘞。”
阮久掀开毯子,把自己被踢到床底的鞋子找出来,准备走了:“我先走了,你们别再喝了,收拾一下回去吧。”
萧明渊道:“我们今晚都在魏旭房里睡。”
“啊?”阮久有点犹豫了,转身要向回,“那我也……”
“你还是快回去吧,成了家的阮久就是不一样了。”晏宁喝醉了,话也格外多,“光是出来吃顿饭,就早早地过来接了,你要是还留下来睡,让他空手回去,不得直接进来要人了?”
晏宁推了他一把,又朝他摆了摆手:“去吧。”
阮久最后朝他们举起手,轮流拍了一下醉鬼们的后背,就离开了。
走出去关上门时,阮久还听见他们在房间里一边笑,一边说话。
“不知道他们谁在上边。”这是晏宁的声音。
魏旭道:“赫连诛比阮久高一个头呢。”
“是噢,阮久好像也打不过赫连诛,人家是鏖兀大王。”
“那阮久还是鏖兀王后。”
“他是后来才过去的,赫连诛做鏖兀大王都快十年了,肯定比不过……”
话音未落,阮久就从外面把门给打开,探出脑袋,朝他们“嗷呜”一声。
“一个个都是皇帝、将军,还有御史了,还说这种事情。”
三个人靠在榻上,朝他傻笑。
阮久把门扇一甩,转身就跑了。
冷风从门里灌进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魏旭问:“谁去关一下门?”
萧明渊捂住脑袋:“嘶,朕忽然有点头疼,朕要睡一会儿。”
*
时候确实不早了。
阮久一从魏府里出来,就看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赫连诛就站在马车边等他。
阮久快步朝他跑去,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像小狗洗脸一样,阮久上下蹭了蹭他的衣襟。
赫连诛低头闻了闻他的发顶:“你喝酒了?”
“没有,是他们喝的。”阮久把自己的衣袖举起来,在他面前挥了挥,把沾染上的酒气吹给他,“萧明渊差一点就吐在我身上了,幸好我及时把他踢开了。”
阮久问他:“等很久了吗?”
“没有。”
“你吃饭了吗?”
“吃了。”
阮久表示怀疑:“真的?”
“真的。”赫连诛点头,“爹娘说,你不在,我就心不在焉的,给我弄了很多吃的。”
阮久又问:“真的吗?”
赫连诛加强语气:“真的吃了。”
“不是,我是问你,我不在,你就心不在焉的,这个是不是真的?”
赫连诛点点头:“是。”
阮久笑了一下,牵住他的手:“走吧,回家了。”
*
原本他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不想这几天开始,永安城开始下大雪了。
想来更北边的地方,天气也不会更好。
雪□□军困难,恐怕要在路上耽搁更久,于是他们索性把回去的日子推迟了,在永安城里过了年,等开春了再回去。
赫连诛过了在永安城的第一个年节,阮久拉着他四处乱跑,陪着他在永安疯玩了一整个年节。
开春之后,就算再不舍,他们也得回去了。
和从前阮久去和亲一样,在城门前送行。
但这回又和上次和亲不同,这回阮久和家里人说多少话,都不会有人来催他。
阮久安慰好了娘亲,又和兄长抱了一下,最后和父亲说了好久好久的话,才走到萧明渊那边。
萧明渊有些无奈,伸手端起太监端上来的两个酒杯:“我以为我要等到天黑。”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酒杯,把装着清水的那个递给他。
阮久头一次和亲时,他脑子一片混沌,既悲伤又恐惧,若不是咬着牙紧绷着,都快哭出声来了。
这回倒是不同了,一点都不一样了。
阮久接过酒杯,同萧明渊碰了碰杯。
萧明渊笑了笑,借着遮掩,低声同他说:“你要是现在反悔,我和晏宁、魏旭,马上扛着你就跑。”
阮久也没忍住笑了。
这是五年前和亲,他们三个送他到鏖兀,又送他去鏖兀皇宫时,在他耳边悄悄说的话。
萧明渊现在说来,当然是在说玩笑话了。
阮久把酒杯还给他:“走了,我家里这边还要拜托你多照顾。”
萧明渊颔首:“那是自然。”
阮久告别永安城的所有人,与赫连诛一起上了马车。
他掀开马车帘子看时,永安城还在原地,一如从前。
和他五年前去和亲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像是他再一次和亲了一样,还是那些人在城门前送他离开,他和赫连诛一起去鏖兀。
赫连诛抱着手,悠悠道:“都已经看不见了。”
阮久回头,重新在位置上坐好,拍了他一下:“就看就看。”
赫连诛又弄他,强硬道:“看我。”
阮久用双手捂住眼睛:“不看。”
赫连诛不说话了,阮久怕他生气,便张开手指,从指缝里悄悄看他。
倒是没什么表情,但是赫连诛生气和不生气都是一个样子,阮久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
赫连诛早已发现他在看自己了,却刻意凑过去看他:“软啾,你哭了?”
阮久放下双手:“没有!”
赫连诛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五年前去鏖兀,你就哭了。”
阮久反驳:“也没有!”
赫连诛捧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看我。”
阮久笑了笑:“五年前就在看了,以后有的是时候看。”
当时他太害怕了,早已经记不清楚了,五年前和亲的时候,泪眼朦胧里,他到底有没有在看赫连诛。
他只记得,当时有一阵风,从西北边吹来,夹杂着牧草的清香、小羊羔的奶香,还有一点点野狼的血腥味。
五年前的阮久绝对想不到,他会被野狼叼进狼窝里,和那匹野狼一起,走遍鏖兀的草原。
第105章
阮老爷出门做生意去了, 年纪尚小的阮久扒在家门前的柱子上,目送爹爹离开,一看不见爹爹, 就忍不住掉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谁劝也不管用,娘亲亲自来哄也没用。
没办法, 只能让旁边小厮看着些, 等他慢慢哭。
最后是十五岁的阮鹤下学回来,看见柱子上黏着个人,才发现这是自己弟弟。
阮久哭得累了,含着两汪眼泪, 抱着柱子睡了一觉,正迷迷糊糊的时候, 就被别人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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