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一会儿说他压住了自己的小羊,一会儿又说他压住了小狗, 赫连诛好不容易摆出避开了小羊和小狗,阮久又说他把阮久自己给压住了。
赫连诛干脆平躺在毯子上,什么也不管了,压住就压住了,又不会压死。
他实在是头晕得厉害,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比喝了酒还厉害。
他把手臂压在额头上, 微微闭着眼睛。
阮久还在推他:“你起来啊,我的小羊!我的衣服……全都被你压住了。”
赫连诛只是忍住笑:“谁让你做那么多的?”
“我送你礼物, 你还这样?”阮久转头去扯毯子,“还给我, 不送给你了。”
赫连诛连忙坐起来:“不躺了, 我不躺了, 我给你弄回原样。”
他把阮久给按住, 转头把那些小东西都扶起来,使劲压了压,好让它们都恢复原样。
阮久看着他弄, 顺便监督指挥:“轻一点, 会压坏的。”
“知道了。”
赫连诛好不容易才把毛毡恢复原样, 再不敢随便去动了, 离它们远远的。
阮久哪里是给他送礼,就这一群毛毡, 比直接送他一群羊还要麻烦。
赫连诛低头看了看, 提醒道:“软啾, 你也压住一只小狗了。”
“啊?”阮久连忙站起来,回头看看自己身下。
没等他看见自己压住的小狗,他就被赫连诛一把拽进怀里了。
赫连诛抱住他,阮久本来有些生气,要打他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了。
草原的主人,抱着他的王后,坐在王后送给他的小草原上。
赫连诛微微低着头,下巴抵在阮久的肩上,脸颊贴在阮久的脸颊边,很是腻歪。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太阳落山,暮色四合的时候,乌兰在外边询问:“大王、王后,晚上还有宫宴,是臣去推了,还是收拾收拾过去?”
那时赫连诛正和阮久咬耳朵说话,听见他问,便低头看了一眼阮久。
阮久点了点头,赫连诛才道:“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是。”
赫连诛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同阮久说话。
“软啾,不过去可以嘛?”
阮久“无情”拒绝:“不可以。”
所幸赫连诛还算听他的话,阮久心中暗自庆幸,他可太了解赫连诛了,要是两个人再这样待一会儿,非得擦枪走火,把他的毯子弄脏了不可。
还是出去的好。
“那好吧。”赫连诛抱住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什么都听你的。”
“嗯。”阮久转头摸摸他的头发,“乖。”
“格图鲁说,军队已经整装好了,明天就可以发兵梁国了。”
听见这话,阮久莫名顿了一下,像是被定住了。
他抿了抿唇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什么都听你的。”
赫连诛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个,再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毕竟他们两个在一块儿朝夕相处了近五年,对方在想什么,不必明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看得明白了。
阮久连动作都有些僵硬。
他知道赫连诛在说什么,他那些话里有什么深意。
实际上,阮久一直没有放弃回梁国的想法,不论赫连诛表达了多少次的不同意、不允许,他也不曾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他一定要回去,不亲眼见见家里人,他永远都不会放心。
喜欢赫连诛是一回事,要回梁国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把赫连诛哄好,也想回梁国。
赫连诛肯定看出来了,对他心里的小算盘都清楚得很,所以方才说了那话。
“不过去好嘛?”
说的是不回梁国,而不是不去宴会。
说格图鲁马上就要发兵了,是为了稳住阮久的心神。
“我什么都听你的。”
后半句话是——你别走了。
*
这是大王成年礼的第二天宫宴。
和昨晚一样,篝火熊熊,酒气肉香被风吹到各处,歌声鼓点,喧闹不休。
阮久坐在位置上吃东西,往嘴里塞烤肉,心里还想着赫连诛方才的话。
他有自己的安排的,要回梁国的安排。在发现赫连诛绝不可能放他离开之后,他就开始做自己的准备了。
可是他不知道,赫连诛对他的安排知道多少,他到底能不能走成。
自从赫连诛在书房里同他说了那两句话之后,就绝口不提这件事情了。
这应当算是他们两人之间莫名的默契。
于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上,十分确信,不曾怀疑,却又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肯妥协,互不相让。
赫连诛拿着银质的匕首,将盘子里烤得软烂的牛羊肉切成小块,然后放到阮久面前。
阮久便拿着筷子吃,往嘴里塞了好几块,然后鼓着腮帮子嚼。
阮久足足吃了一碟,才放下筷子,满足地摸了摸小肚子,最后打了个嗝。
赫连诛抬手抹了一下他的鼻尖,把手指上的酱料给他看,刻意问道:“你怎么吃到鼻子上了?”
阮久自己也摸了一下鼻子,瘪着嘴,不大高兴地看着他。
今晚不似昨晚,赫连诛没怎么喝酒,就算有人过来敬酒,赫连诛也只是看一眼阮久,随后推辞了,说昨天只是喝了一点,就要劳烦王后帮他洗漱,王后小身板,又扛不动他,实在是很麻烦。
众臣不敢强求,笑着饮尽自己酒樽中的酒水,就离开了。
倒是帕勒老将军剑走偏锋,对赫连诛道:“才喝了这么一点就洗漱都洗不了了,大王还是要多练练。”
赫连诛就端起酒樽,同老将军轻轻地碰了碰酒樽。
帕勒老将军又看向阮久:“以后大王再喝醉,王后不用管他,锻炼他几次,以后就会自己洗漱了。就算喝得吐了,也懂得自己爬起来收拾,都是惯的,练几次就好了。”
阮久双手撑着头,喝了点葡萄汁,粘在嘴角上,看起来就甜滋滋的:“我不管他,他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又要发酒疯,到时候鏖兀没了大王,岂不是我的罪过?”
帕勒老将军爽朗笑道:“由他去就是了。”
阮久也跟着笑了一下,帕勒老将军道:“大王只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王后这样小小的,等会儿被大王给压坏了,那就不好了,还是别管……”
这话还没说完,帕勒老将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停住了,憋笑道:“老臣失言了。”
阮久哽住。
为什么老将军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说这种话?
老将军喝了点酒,一说起这种话来,根本停不下来。
他低声告诉阮久:“老臣有好几个孩子,所以王后刚鏖兀的时候,大王还特意问过老臣,到底怎么生小孩。”
阮久鼓了鼓嘴,分明是在生气。
尽管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但这时再提起,又重新勾起他的怒火了。
赫连诛戳了戳王后鼓鼓的腮帮子,阮久就“漏气”了。赫连诛又要去拉阮久的手,被阮久甩开了。
老将军没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动作,或许是假装没看见,仍是笑着问:“大王和王后现在知道了吗?”
阮久还没来得及说话,赫连诛就抢答了:“知道了。”
阮久呛他:“你知道个屁。”
“我就知道,你几年前就给我看话本了。”
“不是……”
阮久看向帕勒老将军,见他面上带着笑意,连忙解释:“不是我,我没给他……”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当时大王年纪还小,老臣就没敢说实话,要是因为老臣的缘故,大王和王后现在还懵懵懂懂的,岂不是成了老臣的过失?”
老将军笑了一下,便端着空了的酒樽离开了。
他是个典型的鏖兀人,民风开放,什么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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