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新兵原本还有些离别的愁绪,这会一听这话,全激动完了。
那些没被征上的汉子,今儿也来凑热闹了,这会也捶胸顿足,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羡慕的看着那些被征上的汉子。
方子晨话头一转,又鼓励起那些没被选上的汉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当兵为官才是为国奉献,大家没有被选上也不必心灰,老百姓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种地,不做危害他人和大夏的事,也是在为国贡献,为民做事。”
所以人都听懵了。
他们种地的,啥时候这么厉害了?他们怎么都不晓得?
方子晨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当兵的不是铁打的,也是要吃饭,要穿衣,大家之前也可能不晓得,我们朝廷征税是为了什么,你们交上来的粮食都到哪里去了,交上来有什么用。”
这种事儿,镇上人估计还晓得,但村里人大多确实是不懂的,只知道要交税,不交税就得被押走。
涸洲这边实在是穷的,从一村之长,字却不识一个,就都晓得了。
方子晨声音沉稳有力:“你们交的税,是我们这些官员的口粮,粮食我们朝廷运往前线,囤于国库,你们辛勤劳作,养活了自己的家人,了不起,养活着我们朝中几百官员,了不起,养活了万千保家卫国的官兵,让他们付出有回报,不用饿肚子,了不起,前年闫洲运旱,朝廷拨了款,运了粮过去,闫洲遇难的百姓们靠着那些银钱米粮,渡过了难关,这些米粮哪里来?就是你们老百姓交上来的,你们了不起,官兵保护你们,你们却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保护着他们,都是相互的,他们了不起,你们也同样很了不起。”
大段的白话,大家都听得懂了,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是眼眶湿润了,委屈,高兴,满足,激动,振奋,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涌了上来了,从没有人跟他们说这些,没有人对他们大字不识,只会在地里头讨生活的穷苦百姓说一句其实你们也很了不起。
从没有谁这么说,连他们自己也不觉得自己了不起,可如今,大人说,他们也是有用的,他们不是一个对大夏没有用的人,他们即使是种地,天天的一身汗,一身泥,脏污不堪,可他们也有用,他们也是为着大夏做出过贡献,他们得到了肯定。
不是别人给的,是大人亲口说的。
这话比化肥这事儿传得还要快,只两天功夫,隔壁几个县就都知道了。
默默无闻的穷人,最需要什么?也许是一口饭,一两银,可给了他们这些,他们会高兴,会感恩,但不会再有旁的。
可得到认可,方子晨的那些话,却比那一口饭都让他们更为满足。
不是做官了,当兵了,才是对大夏对人民有用,他们老百姓也是有用的。
这些话,搁在别人身上,觉得没什么,但对于从未得到认可的,觉得自己活在最底层,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的人民而言,就像干旱龟裂的田头迎来了水露。
活过来了。
乖仔小小又肿肿的眼睛,都发着光,满是崇拜的看着方子晨,从镇上回来,更是一直牵着他的手,拳头捏着,小心脏噗通噗通跳。
那些叔叔伯伯,姐姐姨姨说父亲系好官,系他们见过最好滴官,都哭着给他们父亲下跪咯!
赵哥儿也同样激动,方子晨站在衙门前,那挺拔正直的身影,说那些话时,语气低沉温润又威严,带着魔力一般,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让人敬畏又不敢靠近。
赵哥儿挨近他,也牵住了他一只手。
方子晨左手夫郎,右手儿子,也觉得心都满了。
“父亲,”乖仔仰头看着他:“你真厉害,乖仔以后也要做像父亲这样滴仁。”
方子晨笑了笑:“低调低调,今天我只是瞎吹了一下而已,你父亲的厉害之处,可不止忽悠人这一点。”
赵哥儿:“······”
这话要是被旁儿人听了去,怕是都白感动了。
方子晨回了家,村里人个个看他眼神又不一样了。方子晨也没在意,又拿了箩筐,领着乖仔往山上去。
妈了个巴子的。
敢蛰他三个儿子,这些马蜂不抄它们老窝,盘掉它们,是不行了。
乖仔一脸凶神恶煞,捏着拳头跑在前头带路。
这会儿盆大的马蜂窝已经掉在地上了,村里人都想来拿回家整两口肉吃,可不好动,那天上午发生的惨绝人寰的事儿,大家可都看见了。别说小孩,就是山上砍柴的,山脚下干活儿的,都没跑掉,被蛰了,全村人肿了大半,谁还敢动啊!
这会方子晨到了地,马蜂前头受了惊吓,这会窝边还有十几只工蜂嗡嗡的巡视着,方子晨掏了个竹筒出来,点燃了,竹筒里头突然冒出了浓烟,他扔到了蜂窝旁,不一会那十几只工蜂就歇菜了,方子晨跑过去,一箩筐盖到了马蜂窝上,又点燃了一竹筒塞到了箩筐里头。
乖仔一直喊噢耶噢耶,然后跳着:“父亲,盘掉它们,它们爱蛰人多。”
等了半个小时,想着马蜂应该都晕了,方子晨小心翼翼掀开了箩筐,把马蜂窝放背篓里,带乖仔回了家,还没到山脚下,看见赵哥儿来了。
“没事儿吧?”
方子晨哼了一声:“我都亲自出马了,还能出什么事?回家给孩子炒马蜂吃吧!”
赵哥儿往箩筐里一看,都惊了,没想这马蜂窝比预想的还要大,这几个孩子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山脚下正有几妇人在田里种菜。
这田先头拿来种了庄稼,这会收割了,空了出来,有些家菜地小,过冬吃的多,也没啥野菜挖,就得种田里来。
第379章
几个妇人手不停,锄头一下一下耙着田,嘴也没闲着。
地儿离的稍稍远,大家声儿就大了。
“王哥儿,你家那小子前儿不是被蛰了吗?现在好些了没?”
“好多了,前儿晚上疼得睡不着,今儿倒是没听见他再喊了,不过听说那帮征兵的要去涸洲那边训练后,他就一直嚷着,说也想去当兵。”
“我家那小子也是,说都说不听,他爹抽了他一顿,他还埋怨起他爹来。”
“埋怨啥啊!”
“说他爹咋地不是知府大人,要是知府大人,他就能也搞特权了,能当兵去了。”
“啊?”有人不懂:“什么特权?”
有个夫郎笑起来:“我家那小子说乖仔小少爷有特权,他想去当兵就去。”
“可今儿我还看见小少爷了啊!”
“乖仔小少爷没去,”说到这,夫郎笑起来:“说知府大人上茅房,总是忘记拿棍子,也不会找,小少爷说他去了,就没人给知府大人找刮屁股的木棍了,方夫郎找的木棍刮屁股不香,小少爷折的棍子才好使,知府大人离不开人,他得留家里照顾。”
赵哥儿:“······”
方子晨:“······”
赵哥儿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前头地里那几个妇人也在笑。
看着是丝毫没有怀疑这话真假性。
他们就说嘛!大人个文人,不只会写文章会看字,连着地里头的事儿也懂,世上怎么有这种什么事儿都会的人啊!原来方大人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会,找木条那么简单的事儿,他们大人就不会,听说县里那师爷,先头就是广安村那边的,虽是离他们平详村好几十里地,有些远,但也听过一耳朵,说是平日啥都不会干,就只会看书,筷子掉了都不会捡呢!
找搅屎棍可比捡筷子难多了,这里头也是有学问的,有些木条人摸着了会痒,这种就不能拿去擦屁股了,有些太滑了或者上头长刺的也是不得行。
方子晨立马扭头看向乖仔,乖仔仰着头,他知道自己估计要完了,讨好的朝方子晨笑了笑,这会儿方子晨看他那嘴巴还肿着,他就说,为什么那马蜂偏偏的就爱蛰他小嘴巴,如今知道了,这嘴巴不蛰了留着干什么?到处的给他造谣吗?
方子晨胸膛距离起伏,把箩筐递给赵哥儿,左右张望,找了根木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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