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文人,瞧着就像是个富家子弟,哪里懂得他们地里头的学问。
而且······
他往外头看去,秦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在院子里载了棵榕树,这会儿有些年头了,枝干老高,离地面有个三米来多,方子晨一麻绳绑住箩筐,箩筐下头绑着从京城带过来的游泳圈圈,乖仔坐里头,然后被他吊到枝干上。
这是自制的跳楼机,一松手,箩筐咻的自由落体往下掉,要碰到地面,方子晨又稳稳当当的拉住麻绳,村长刚才进院时,恰巧瞧见这一幕,当场差点吓得两眼一翻厥过去,这会看得麻木了。
乖仔刺激得不停尖叫,声都要哑了,小脸通红,只觉得太好玩鸟。
这游戏他要喜欢死咯!
方子晨鬼主意多,玩的游戏都是又刺激又新奇,如今也不用上值,闲在家里,乖仔最喜欢黏着他了,村里的小朋友他都不怎么跟,就要方子晨,方子晨一不在,他就到处的找人。
“爹爹,父亲去哪里鸟啊?”
“唐爷爷,乖仔滴父亲呢?”
“去茅房啊?那乖仔去外头等他。”
要是赵哥儿和唐阿叔说不知道,找不见他就坐门槛上,巴巴看着外头,像被抛弃了的小可怜,赵哥儿拿包子给他,他包子都吃不香,唉声叹气,好半天才吃下四个。
这会玩着‘跳楼机’,不说村长吓一跳,赵哥儿自己都觉得这游戏危险,不过更危险的游戏方子晨都带着乖仔玩过了,他儿子如今没缺胳膊断腿的,乖仔看着好像也很乐在其中的样子,赵哥儿也就没拦。
而且拦也拦不住,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能玩,这两人能蹿到山上去,换个场地继续玩,大半天的都找不见人。
可村长不晓得啊!
就问问,谁家做父亲的这般拿孩子的命儿玩?
方子晨一看就像个二愣子,不靠谱的。
村长怎么去信他。
眼瞧着说不通,赵哥儿直接领他到菜地里看,指着那张得特别好的菜说:“这是放了化肥的,我上月月中刚种的。”
上月刚种,那这会儿这些菜也不过是才一个月。
村长不是没种过菜,小青菜一月怎么可能长这般高?
他先头想种些菜卖,天天的浇粪水,快两来月也不过才这般高。
赵哥儿又一指旁边:“这是我没放化肥的。”
对了,这菜长得正常了,不用得说,一瞧他就晓得种了多长时间儿。
“这两块地也放了化肥,但没控制好量,长得不是很好。”赵哥儿说。
村长明显的不太信,蹲下来仔细看了会儿,地里头的老把式,常年的和土地打交道,哪些土是刚翻的,哪些土翻了多久,看上头长的草,或者土壤的结实度,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刚翻的土松软,后头风吹雨打慢慢的,就开始夯实起来。
长得最好那半块菜地,赵哥儿说刚种了一月,他先头不信,可这会他在上头摁了摁,明显的不是很硬,也不是很软,瞧着也不过翻了一来月。
那赵哥儿说的就是真的。
方才赵哥儿说要征他家三亩地,做实验,他刚不晓得,这会儿懂了。
这个化肥能增肥,但必须放的是适当的量,若是放太多,就像旁头这两块菜地一样,放得少了又没用。
方夫郎说他家的地不白征,给银子的。
村长不同意,就是因为地里头已经插秧了,几块地,好几石粮,他舍不得看他们拿去糟蹋。
可这会儿······
“方夫郎,您给老头子我一句准话,真的能增产吗?”
赵哥儿顿了一下,为难道:“村长,我信我夫君,我夫君说能,我便信他,可你看我夫君那样,大概也知道他应该是没干过什么活,我也不骗您,我夫君这辈子就下过一次地,握过一次锄头,夫君只知道这东西能让地里的庄稼增产,但怎么放,一亩多少量,他却是不晓得的,所以,才想着征您家几亩地来试一试,要是真能让地里头的庄稼增产了,以后我们安平县的老百姓,不,应该说我们涸洲的老百姓,就都不用再饿肚子了。”
村长回了家,晚上吃饭时就把这事儿说了。
既是为民的好事,这事儿他就不收银子了。整个村就他家田地最多,让出几块地儿也不算得啥。
村里的田地是零碎的,有的一亩来多,有的又只几分,大小不一,村长同意了之后,连家都没回,先带着赵哥儿去地里头看了。
最后选了三块最小的。
这会儿一说,家里人都不赞同了。要说一年两季,家家户户的十几二十多亩地,怎么的都应该够吃,但其实这十几亩地头,不全是水田,还有旱地。
这会儿正吃着饭呢,他老伴先摔筷子了,急了。
“这么大的事,你咋的不跟我商量。”
连着跟旁几个孩子儿媳也蹙起了眉,满脸的不赞同。
村长自觉是一家之主,这点事儿是能自个拿主意的,可这会难免的还是有些心虚:“给了就给了呗,要是那啥子化肥真能让地里头增产了,这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那为啥拿我们家的田来做?”村长夫人道:“咱家什么情况你不懂?”
“就给了村头那几块小田,你瞎囔囔什么。”村长小声嘀咕。
“再小也是肉。”村长夫人摔了筷子:“我们家十几个人,你不管钱不掌事,天天回来了就上桌吃,厨房里的事你不懂,顿顿吃得饱你就以为家里好,阔绰得紧,可你晓得不,我和慧娘她们每天为了怎么给你们几个汉子吃饱饭,到年底还能有粮,是想尽办法里外的省,不做活儿时粥都不敢煮得太稠,割了谷子,我还带着几个孙子去地里捡,我们是一粒都不舍得浪费,地里收上来一年到头的都还不够吃,你倒好了,一下让出好几块田,没了这些地儿,交了税你吃啥?四郎十九眼看着也要二十了,咱们还没存得银钱给他讨媳妇,我还想着今年卖些粮,找媒婆先帮着相看相看,结果倒好,你真是大方了。”
村长这会儿也不说话了。
中午那会儿听了方夫郎的话,就一腔热血儿,哪里还想着别的。
他是想做‘好事’,可如今想想,好像条件不允许。
“爹,您真是糊涂了。”大朗叹了口气说:“那化肥是个什么东西,您听说过?我们祖祖辈辈种地儿,最好也不过就是一亩两石了,知府大人是个好的,可再好他对地里的事儿能比我们祖祖辈辈的还要晓得?”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
上次方子晨说一亩能出四五百斤的时候,旁儿两老头听见了,回了家里就同家里人说了,只是当玩笑话讲,后头这事儿却传出去了,村里人便都知道了,这新来的大人,是个吹牛又会想的。
村长也搁了碗筷:“那啥子办?人方夫郎想要总不能不给。”
他老伴瞪着他:“自是要给,可人说给银子你为啥不要?你什么条件啊!你搁人跟前显大方。”
村长正要说他中午在赵哥儿那里,瞧着那化肥好像是真的有用,外头有人喊。
是唐阿叔,村长夫人认得这声,他们唠过嗑的。
“唐管事您啥的来了?”她迎出去,想着招呼唐阿叔到里头一起吃个饭。
家里饭食粗糙,比不上大人家,但总不能不叫,这是礼数,村里人不会在饭点的时候上门,不然有蹭饭的嫌疑,唐阿叔自是也知道,可晚些时候再来天就要黑了。
他掏了一串铜板出来。
那三块地小,产不出一石粮,赵哥儿估摸着给了些银子。
村长虽说是不要,但村里人日子都过得不容易,他不能占着便宜。
村长夫人这会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毕竟刚还在说这事儿,一时激动,说话声音也不小,唐阿叔来了多久她也不晓得,怕是听了些去,她恼村长,对着方夫郎也是有点儿不高兴。
可这会儿人送银子来了。
唐阿叔塞他手里:“拿着吧。”
“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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