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喻呈僵硬地盯着眼前人伸过来的那只过分完美的手,以及对方虎口处那颗暗红色的小痣,迟迟没能动作。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从生活的旁观者变成了一场闹剧的中心,如同一个跑龙套的突然被拉上场成为主演,追光聚在他身上,打得他措手不及。
“喻老师。”那人表情倒不意外,只是盈起笑。
在外人看来,这大概算是那种不掺杂质、很阳光的笑,他个子高,五官立体,黄金比例的身材,加上美国加州的阳光镀过的肤色,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带点招人的痞气,明亮而又健康。
但在喻呈眼里,这张面孔是复杂的,他见过它展露最真诚直白的亲昵,也见过它露出最疏远冷淡的神情。
空白。短暂又漫长的空白。然后耳边变成肖衍小声的提醒:“喻老师!”
身形小幅度地晃动一下,喻呈终于从台阶上落了地,与那只手掌虎口嵌住虎口,浅浅相握。
“Pedro.”那个人说,继而感到指节上收紧了,他浑不在意地扩大笑意,将自我介绍继续,“潭淅勉。”
其实喻呈是被拉过来救场的。
这次拍摄是应知名策划程珏老师的委托,为她待定的几个模特拍一组名为“隐秘情人”的主题写真,帮助她选定即将开拍的故事写真集《杏仁》的主角,所以也可以说这是一场试镜。本来跟这个项目的人一直是同事容灿,但昨天她婆婆突然病逝,临时请了丧假,于是老胡紧急把正在休假的喻呈抓了回来。
临危受命之下,喻呈只来得及简单浏览了概念方案,关于这位模特,只听说在国外的艺名叫Pedro,也翻过一两页他的过往成片,但不知道是不是国外流行的风尚,妆上得很重,风格过于先锋,实在看不出这块玉本真的样子,只觉得表现力不错,也就把相册放下了。
而且都过去七年了。
喻呈安慰自己。时间和相片都很会撒谎,被二者蒙蔽,也不算太逊。
潭淅勉的助理从更衣室里钻出来,是个挺灵的小男生,可能也才20岁,染一头栗色头发,手里捧着黑色保温杯,挺礼貌地问:“喻老师,哪里可以接点水。”
喻呈刚从高脚凳的横架上撤下来一只脚,没来得及站起身,肖衍先过来把人截走了:“我带您去。”
“什么您不您的,叫我小柴就好了。”
小柴。挺有趣的名字。
他眼睛是有一点像柴犬,眼尾往下走,眼底亮晶晶的。
不一会肖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你的生命线很长”,“名字笔画数算出来是兑卦哎”,“兑代表喜悦,你一定会平安喜乐的啦”,诸如此类套近乎的话。
可是生命线和名字笔划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握着别人的手,再去数笔划呢。
喻呈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但最后他发现,不论耳朵接收到什么,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更衣室那扇不算坚实的门上离开过。
现在里面就只剩下潭淅勉一个人,二楼清过场,人不多,日头西斜,奶油色的门逐渐被渲染成暖橙色。喻呈想走进那扇门里去,他有很多想问他的问题。
想问他这七年过得如何,问他觉得现在的南京怎么样,也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回国。
这些问题都很克制,像老同学之间的寒暄,但喻呈心里清楚,自己更想问的是那些问题背后的问题,比如当初拒绝我有没有后悔过,七年间有没有想过联系我,回国又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念旧,还有明明三岁就坐在一个澡盆里洗澡,彼此的裸体都见过,刚刚又做什么要装作生疏。
想到这,他自嘲地苦笑,他好像习惯在潭淅勉的身上自作多情,这么多年也没改掉。
可说到底,潭淅勉没欠过他。
他喜欢过他,对方也知道自己喜欢过他。可知道又怎么样,你不能要求别人一定也要喜欢你。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紧了紧,喻呈突然油然而生出当逃兵的念头,他想打电话给老胡,再换一个人来。工作室也不是只有两个摄影师,虽然这样会挨一顿臭骂,在合作方面前很丢脸,很没有契约精神,也缺乏一些职业道德,但总之不是没的选,他也还有的退。
就在这时,一声“喻老师”打断了他的精神内耗。那扇门里的人在叫他,声音闷闷的,增加了低音时磨人耳骨的绝妙共鸣。
“方便吗,搭把手。”
喻呈下意识想后退,转而又觉得这份防备很没必要,毕竟潭淅勉不可能立刻穿过这扇门把自己吃掉。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怎么了?”
“衣服背后有拉链,进来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decaf低咖啡因 shots浓缩咖啡的量
这本写一些小情小爱,写走不出去的内心迷宫。主打一个片场开车,暧昧拉扯,几点tips:
1.攻高中无同性恋爱观念,大学在国外才知道可以。这之后攻有一点经验(不随便),受无,重逢后1V1,前任不出现。微量dirty talk,T/J好学生。
2.关于受追攻,提示下,首先追人被拒很正常,其次被追的那个迟迟没答应也有原因,我自己感觉感情线酸甜不虐,没有谁渣谁贱,希望大家平和看待。
3.地名相关半真半假请勿考究,弃文勿告。
一个溽热的梦,祝阅读愉快。
第2章 “按程序一般先抹油”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件上衣的样子,黑色的渔网,背后有一道从脊线中心开始的暗链。以潭淅勉的肩宽,想自己反手拉上,确实难度不小,寻求帮助也算非常合理的诉求。而之所以会选择这样一件衣服来拍摄,完全是因为喻呈。
当时容灿苦服装久矣,来问他的意见,说要拍出欲望加身的感觉,走什么路线比较好。他想了想,说要不选择镂空设计,从黑色线条分割出的空隙里能看到皮肤,最好得是型男,抹上油彩,这样还能看到肌肉的高光,以及锋利轮廓下的交错暗影。
他当时的想象里,要欲而不yin,所以渔网的织法不必太疏,网得进小鱼就可以,可等容灿把成品拿来,他才知道一旦女人放开手脚,那真的没有男人什么事。这件衣服上,洞眼大得饶是大马哈鱼都漏得下去,叫“渔网”衣太勉强,叫情趣内衣还差不多。
但他发誓,他绝没想过这样设计的衣服会穿在潭淅勉的身上,就连他年少时做有关潭淅勉的春梦时都不敢这么想。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门轴自然而然转出一道缝隙,似是半遮半掩的邀请。潭淅勉刚刚穿的天蓝色缎面衬衣,坠在墙边的钩子上,不时被他手臂的动作触碰起波澜,像是诱人的会反光的海浪。
喻呈在踏进去的那一瞬间想,原来之前的内耗都没什么意义,他对潭淅勉没有抵抗力,从来这事都由不得自己。
先注意到靠近门边的小桌板,上面放着潭淅勉从裤兜里清出来的打火机和半盒南京,还有一根窄而黑的皮带。再入目是赤裸的宽肩窄腰,这人高了,成熟了,有点荷尔蒙爆棚的味道,倒三角似的背影实在有些陌生。
紧接着潭淅勉转过身体,恰到好处的肌肉结实且漂亮,下半身的休闲裤解开了锁扣和拉链,吊梢在坚阔的胯骨处,在那里还能看到一圈黑色内裤的边,以及往下延伸的小山似的隆起。而那件空隙很大的黑色渔网上衣,刚套上头,没什么存在感地冗在他的锁骨上。
整个人可以用衣衫不整来形容。
要是完全不穿倒也还好,喻呈拍过裸模,完全不穿,那种人体的神圣感反倒出来了。可穿得乱七八糟就不一样了,在镜头语言里,这一般暗指进行到一半的x事。
喻呈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在他的印象里,这间更衣室不算小,也没有如今这么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挤着两个一米八的男人,光线被挤压出去,空气也变得浑浊闷热。
这种窒息感在潭淅勉重新将门锁上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喻老师,是先涂身体油,还是先换衣服?”潭淅勉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问他。
七八年前这人就长得招女孩儿喜欢,骑单车在校园里转的时候,三楼的露台上趴一溜女同学往下看。现在线条更硬朗,眼角更阔,笑起来散漫之余,增添了一抹压迫感,但又不至于让人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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