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杭痛苦地嚎叫了起来,“不,我后悔,我知道利江澎不会让阿宁跟任何人在一起,但我不知道他是个变态,不知道他竟然对阿宁也有想法……伤到阿宁不是我的本意……不是的,所以我要杀了利江澎,要杀了他……”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温遇河看着他,站在风雪里,拨通了周斐的电话。
警察赶到的时候,秋焰还随同交给警方一份录音,是刚刚江小杭所有讲过的话,他跟周斐说:“我希望,这份当事人的证词,可以令利宁的案子重查、重审。”
第59章 你着什么急?
江小杭的供词里有这样一段讲述:
“利江澎是我见过的,控制欲最强的人。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高一的暑假,利宁请我去他家里玩,在那个下午,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不管我在干什么,始终有一道目光紧紧跟着我,来自利江澎无所不在的审视,甚至我觉得那不像是活人的目光,他打量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切都跟利宁给我形容完全不相符,他一直跟我讲他父亲是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只是十分严格,尤其在交友选择上,他每个朋友都要经过父亲的审核,那时候他还开玩笑说,小杭你家世好,学习也好,我爸应该挑不出什么刺来。
我后来想,也许是我太过其貌不扬了,又或许利宁从来没有对我表现出有超过友情的部分,利江澎虽然并不待见我,但勉强默许了这段友情的存在,但我从此以后都尽量避开他,很少再去利宁的家里,即使去,也再三确定利江澎是不在家的。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利宁是领养的,直到他去世我都不知道。
后来,利宁跟我说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我提醒过利宁,只是普通朋友你爸就如此严格,对你的对象,你爸不得连他祖上三代都得翻出来审一审啊,而且,最重要的,我说你爸应该不会同意你跟男的在一起。
利宁那时候有些愁,说也认为是这样,所以他决定瞒着家里,等毕业了,能独立了以后再说。
我觉得他胆子太大了。
但那时候还不觉得他会真的跟温遇河在一起,然而他们很快谈起了恋爱,甚至同居。
温遇河是我最讨厌的人,如果没有他,利宁不可能跟任何人在一起,甚至连朋友也只有我一个,但是温遇河轻易就抢走了利宁。
我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是我告诉利江澎他们在谈恋爱,当然,我没有那么蠢,这么惹利江澎生气的事,我是会很小心的,以免他一怒之下连我也一起惩罚了,我用匿名邮件发给他利宁恋爱的照片、视频,发了很多,还有温遇河我知道的所有个人信息。
按我的猜测,温遇河会被狠狠地揍一顿,也许以后只能瘫在床上,也许半身不遂,那就最好了。
我没有想到事情后面怎么会弄成了那个样子,怎么会是利宁被绑走,被性侵……应该得到这一切惩罚的难道不应该是温遇河吗?
你问我后不后悔所犯下的罪?
对,我后悔,这两年,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后悔中度过,不,你们搞错了,我并不后悔当时告密,而是后悔,惩罚温遇河的行为应该我自己来,而不是借他人之手,这样,利宁至少还能活着。”
在江小杭抓捕之前,警方根据时间推算和他的行动轨迹,已经查获调取到了他在翡城购买同款蛋糕,以及另一家超市购买防冻剂的监控,结合供词,江小杭制毒并教唆杀人的犯罪事实成立。
但连星回的死亡过程仍未破解,拿去杀人的蛋糕为什么会到了他自己的口中?
利江澎作为第一嫌疑人被警方逮捕,却又在24小时内就被释放,这件事被密切关注连星回死亡案件的网友们竞相传播,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利江澎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作为企业老总,许多行程都是公开的,从连星回自跟江小杭见面,到法医推断出的连星回死亡时间内,他在各个时间点都或有人证,或有物证,能证明他与这起案件无关。
在被审问关押24小时后他离开警局的一刻,无数媒体蜂拥而上,利江澎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近期围绕在本人身上的流言蜚语甚多,我想说这是一个法制的时代,不管谁做了恶,自有法律来制裁,而一些居心叵测,又毫无证据的人只会给他人泼脏水,找不到证据,那就肆意妄为地发泄情绪,这些都是极其不可取的,我的原则从来没变过,如果有证据,欢迎来告,如果没有,就请做一个安分守法的好公民,后者的反义词,大家可以参考最近江小杭先生的处境,污蔑他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同样,这段采访视频在网上遭到了大范围转发,支持利江澎的人认为“一切以证据说话”,“清者自清”,而另一派则群情激奋地宣喊一切不过是资本的力量,利江澎这样段位的人,要处理一个连星回,又何须亲自动手,他的那些“不在场证明”根本做不得数。
喧嚣之下,秋焰焦灼地关注利宁案究竟能不能得以重查重审。
最近他往公安局跑的次数比前26年加起来都多,并以执业律师的身份起草了申请利宁案重审的材料,包括江小杭的供词和录音,包括季颜作为教授,对她亲手检测的两份DNA的检验结果的记忆,最重要的,是当事人温遇河对案情所有细节的回忆,那两份DNA记录虽被黑客入侵销毁,但他凭记忆默写出了两份检测数据,一同附上。
秋焰知道这份材料里仍然缺乏所谓“铁证、实证”,但至少撕开关于利宁案原判的疑点,令它得以重审,他认为应该至少可以做到这一点。
案情说明及相关材料需要交由检察院审核,通过后再递交法院。
熬了好多个通宵后,秋焰的气色并不好,再次去检察院,他最不希望碰到陆辞,然而陆辞就跟知道他要来似的,在他必经之路的走廊楼道口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人。
秋焰不欲多言,直接想擦身而过,而陆辞偏偏拽住他:“又为了温遇河的案子来?”
秋焰不轻不重地挣了下,胳膊从他手中挣开,说:“有事吗?”
“有事,”陆辞神色莫辨,靠近了说:“最近我往公安局跑的也不少,听说你要给一个案子翻案?”
“不用神神秘秘的,”秋焰站定了说:“就是利宁案。”
陆辞说:“为了这么个人,真的值得吗?”
秋焰根本不需要回答他这种问题,陆辞却又说:“院长和老师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吗?知道你这么拼命工作,争取所谓法律的公平,都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假释犯吗?”
秋焰愣住,对陆辞的人品他早已不报希望,但仍然被他的无耻刷新了下限,陆辞的神色耐人寻味,似真诚劝慰,更似恐吓威胁。
秋焰说:“你在威胁我?拿我父母威胁我?如果我递交申请材料你就跟我父母诬告我跟假释犯谈恋爱?”
陆辞缓言:“我是为你好,从来都是。”
秋焰笑了:“你去告吧,我自己的父母,如果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也白做他们儿子了,陆辞,你少在我面前玩威逼利诱那一套,没用,只会让你看起来更脏。”
陆辞毫不为所动:“你还是小孩?还相信这个世界就是非黑即白?很可惜,不是的,你以为的正义也许根本就是谎言,你被保护得太好了,多看看这世界的真相,多学学真正怎么生存吧。”
“你不用教我你那些生存之道,什么如何媚上欺下,如何蝇营狗苟,我用不着,你那句话说得对,我们从来都是两路人……”秋焰快语到一半,突然记起温遇河曾经问他,那个渣男这么对你,你都不反驳的,你是机器人吗?
这一刻他突然很不想做个正人君子,对付下三滥的招谁还不会?于是笑了笑,说:“差点忘了,陆辞,你说,你那位市长侄女的女朋友,知道你其实是个gay吗?”
陆辞怔住,秋焰继而缓声说:“还有,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递交材料?你又不是当年利宁案的公诉人,我想揪出利江澎的真面目,你在着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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