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哥承认这饭馆是从别人手上接替过来的,的确有些消防措施没做到位,保证按照整改意见改好。
为了不耽误做生意,那一夜豹哥都没睡,盯在店里连夜整改,第二天好烟好酒地请消防过来复核,结果来的是另一批人,检查了遍,说之前的那五点是改过了,但他们又新查出来四处,要继续整改。
豹哥略崩溃,问说就不能一次查到位吗?这么每次查一点要查到什么时候?办事的人说你不会自查?消防安全管理条例是摆设?
豹哥只能认栽,继续停业整顿自查。
消防是第一拨,五天后好不容易整改到位,重新开业不到半小时又来了食品卫生监督局、工商税务、315协会、劳动局接连登场,豹哥目瞪口呆,这馆子开了一年多了还真没同个时段一下迎接过这么多大神。
他问:“我这是……招了什么不该招惹的神仙吗?”
食品卫生局的同志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们接到消费者的投诉,说你这儿用地沟油、过期猪肉,当然要过来核查了。”
工商的也说是接到举报,豹哥摸头,跟店里的伙计们大眼瞪小眼:“这谁啊?谁他妈瞎他妈举报?”
工商同志:“哎!注意用词。”
温遇河在人群最背后皱了皱眉头。
林林总总的投诉记录有二十来条,涉及消防食品合法营业劳动法有没有给员工购买五险一金等等五花八门的事项,好运来关门整顿并接受调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豹哥及店里的伙计们都十分确定这特么就是被人整了。
好不容易那天把神仙们送走后,一群人在关门的店里群情激奋地破口大骂,“艹他妈的这他妈哪个狗币啊?!”
温遇河穿过人群拽着豹哥附耳说:“过来,跟你说个事。”
两人在后巷,温遇河说了那天晚上他出手揍了陆辞的事,但没说是为什么,他说:“我感觉,咱们饭馆被整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我。”
豹哥一听就怒了:“艹他妈的什么破壁人?他一个检察官,用这种手段报复你?叫什么?老子找人弄他。”
“不不不,”温遇河按住要暴走的豹哥:“你别自找麻烦,他这方法虽然很不是东西,但合理合法,咱们还真找不出对方的错,你要去弄他,那你保准又得进去。”
说着温遇河突然想到,是不是陆辞也正等着他去这么做呢,他要是一个冲动再去揍人,那正好把自己重新揍回监狱里。
豹哥喘着气叉着腰:“那怎么办?这口气我他妈吞不下。”
“我有办法。”温遇河说:“应该很快能解决。”
豹哥皱眉:“什么办法。”
“我辞职,不在这儿干了,那人只是针对我,我要不在这儿干活,他再针对这儿也没意思。”
豹哥瞪眼:“这特么算狗屁办法!”
温遇河耐心说:“只有这个办法,要不然就是停业一两个月,认认真真把所有细枝末节的东西全都做到位,但你也知道,这么多条款,要挑毛病总能挑出来,只要我在这,这件事就不会完。”
豹哥半晌没说话,他知道温遇河说的是真的。
恨恨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子:“草他妈的日了狗了!”
他问温遇河:“这个批人这么整你,你就这么算了?”
温遇河不怒反笑:“要不然呢,你觉得我现在可以怎么弄?”
他这个假释犯的身份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豹哥说:“你忍一忍,也就这一年的事,一年以后,豹哥替你讨回公道。”
“不用,”温遇河脸上的笑意淡去,一股从骨子里的迸发的决绝丝丝缓缓地冒出来:“我会算账的,一个都不放过。”
“好。”豹哥点头:“到时候算我一份。”
辞职的当晚他在家里上传行程日记,按规定,这件事他也必须汇报给社矫官。
但没写原因,只是简单描述了下客观事实,好运来饭馆停业整顿,他已正式离职。
秋焰给他的审核回复了一串问号。
温遇河看到了,但没准备解释,退出了app。
没多久,秋焰的微信发来消息:怎么回事?
温遇河盯着消息,退出对话框,他实在不想跟秋焰解释这些来龙去脉,这件事要说跟秋焰没关,多少也有点关,但温遇河不觉得有必要把他牵扯进来。
他做的任何决定都只关于他自己,不是因为其他的谁。
秋焰却紧追不舍,微信对话框里的语气渐渐耐心尽失:说话!
又一句:别给我装死。
再一句:不回复社矫官信息,不接电话也是违规!
温遇河简直拿他没办法,敲下几个字:饭馆整顿,我想换份工作,不可以吗?
秋焰回:饭馆好好的为什么整顿?你想换什么工作?
温遇河叹口气,突然觉得秋焰这种牛皮糖一样的脾性,这要真跟人谈恋爱一定能把人谈疯。
想了想,尽量简洁地回:饭馆各方面要升级,我想创业。
秋焰先回了一串省略号,然后说:你少骗我,这几天我路过过好运来,发现没开业,还有人在里头检查,到底查什么?
温遇河想你没事路过好运来?那儿离司法所也不近吧?但他没问,只说:嗯,消防、工商、消协都来过。
他没想到秋焰反应那么快,直接问他:陆辞干的?所以你辞职?
温遇河倒是给看笑了,反而客观起来:没有证据不好这么说吧?
秋焰安静了会,温遇河看着对话框上头的“正在输入……”一会闪动一会消失,半晌,秋焰说:我知道了。
温遇河准备退出对话框,秋焰又说:你准备创什么业?
温遇河回:还没想好。
秋焰又是一串省略号:那生活呢?有没有问题。
温遇河言简意赅:能过,有钱。
秋焰什么都没再说,温遇河躺在床上,最热的三伏天,没有空调的房间,一只吊扇在房顶吱吱呀呀地转着,浑身都是热汗,他想,是啊,要去做什么呢。
秋焰兀自在房间里焦躁不安。
本来,那天晚上过后,他觉得跟陆辞算是彻底崩了,永远都不会主动再去联系他,但温遇河今天讲过的这个事,秋焰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跟陆辞有关。
但这会冷静下来,他对自己的这个“第一反应”十分诧异。
曾几何时,陆辞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能力强,正直,清朗。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功利主义的印象渐渐取代了曾经,而且这印象似乎更根深蒂固,秋焰在第一次感受到之后,便再也无法将它从陆辞身上撕开。
甚至,这么下三滥的报复手段,秋焰现在贸然将它扣在陆辞的头上,竟然也不觉得违和,直觉这就是现在的陆辞干得出来的事。
这念头既让他诧异,也令他恶心。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陆辞,文字消息是不准的,会给人编假话扯谎的空间,但一个人下意识的语气很难作伪。
过了好一会才接通,陆辞的声音很低,语气十分意外:“小焰?”
秋焰劈头就是一句:“消防工商消协去查温遇河的饭馆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陆辞怔在电话那头,竟问:“温遇河跟你说的?”
秋焰说:“他没说,可以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吗?”
陆辞的音调大了起来:“他是个假释犯!你怎么能相信这么一个人?!”
秋焰按着眉头:“我说了不是他!我只问你,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陆辞喘着气,半晌才说:“你觉得我因为那件事报复他?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完,秋焰突然听到电话里头有个女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陆哥……”
后半个字还没落,秋焰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陆辞掐断了电话。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半,陆辞跟一个叫他“陆哥”的女人在一起。
秋焰无法不想象两人的关系,如果陆辞不紧张到突然掐断电话还好,有可能只是工作或朋友关系,但是电话断在这里,秋焰觉得并不是自己无端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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