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受她所感,也想给贺雁来缝一个。但他毕竟不比托娅从小跟着额吉学这些,又是舞刀弄棒耍大的,捻着根细细的绣花针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绣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然不好意思给贺雁来送,全塞自己床底下了。
“虽然我在兰罗,但明尘毕竟是大熙人。”
这天,千里若有所思地听了一耳朵托娅的烦恼。
她正和礼部的人说话,后者是来跟她对婚礼流程的。托娅对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一点:能不能在饮了狼血之后,加上三叩首的环节。
叩首在兰罗并不是结亲必备之礼,况且明尘没有父母,托娅也孤单长大,若是真要叩首,该向谁跪呢?
这倒也是个问题。托娅咬住下唇,眉头微蹙成个秀气的结,没想到这一层。
“我就是想,让他有些故乡的感觉罢了......”托娅喃喃道。
千里耳朵一动,莫名想起来了那天,他和雁来哥哥玩笑时说起的“掀盖头”。
明尘是大熙人,贺雁来也是大熙人。
故乡之情吗?
千里舌尖在下唇上舔了一圈儿。
不久后,礼部的人完成了任务,和托娅与千里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托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便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绣香囊。
“托娅。”千里突然郑重其事地开口。
“怎么了大汗?”托娅抬头。
“我有一个好主意,可以让明尘体会到大熙的结亲之感。”千里眨了眨眼,“嘿嘿”一乐,“但是,你也得帮帮我。”
-
几月之后,托娅与明尘的婚礼浩浩荡荡地开始了。
虽然明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但是托娅毕竟是兰罗唯一的别吉,身份尊贵,又有大祭师为她撑腰,因此朝中众臣不敢怠慢,都纷纷带上礼物赶到明尘新置办的府邸中祝贺。
幸好有贺雁来为他买下的这处房产,不然群臣来贺,一定会被人笑话了去的。
贺雁来怕明尘身边没有趁手的人,把明煦和抱剑都拨给了他用。此刻两个人正在门口忙着招呼客人,把每个人送的东西一一登记在册,再让小厮们好生送到里面落座,忙得不可开交。
托娅是从宫中出嫁,明尘接亲自然也是要从宫中接。这就有些困难了,宫中无紧要事不许骑马,喜轿到了宫门外一律落了下来。可是新娘子脚又不能沾地,这可把喜婆急得冒汗。
而明尘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带着迎亲的队伍步行走到别吉宫中。
托娅穿着兰罗的纯白喜服。此刻不比贺雁来结亲那阵的冬天,热得厉害,衣裳穿得也薄。温柔的轻纱绸缎将少女姣好的身躯完美地勾勒出来,珠翠叮当,一步一响。
可明尘进屋后,最吸引他目光的,却是一顶帕子。
大红色,火烧一般的一块帕子,现在竟柔柔地盖在了托娅的头顶,垂在肩膀上,遮住了美丽的容颜。
明尘只觉得自己呼吸停滞了片刻,很快又快速地喘息起来,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新郎官突然间愣住了,这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贺家军的大汗,那个叫虎子的,见情形不对,忙在后面戳了明尘一下,力气之大,差点把人戳得一个趔趄。
“明子你发什么愣呢,别吉还在等你呢。”虎子压低声音道。
明尘如梦方醒,忙上前,亲自将他的新娘背了下来。
二人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往喜轿的方向走去。
“重吗?”背上的女孩儿温声问。
明尘摇摇头:“一点都不重,你很轻。等之后,我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身后的女孩儿就没有动静了。
此时此刻,托娅倒无比庆幸,多亏听了大汗的意见,戴上了这顶红盖头,不然酝红的脸一定叫明尘看去了。
接到新娘后,理应是要给小孩子们洒喜钱的。于是,托娅刚从喜轿里探出头来,立刻围上来了一群小娃娃,个个都往托娅身上扔果子糖块,笑得乱作一团。
托娅盖着盖头,看不见孩子们,便将备好了的喜钱给了明尘,夫妻俩一点一点把孩子们打发走了,明尘这才牵着托娅慢慢走下轿辇。
“小心些,实在看不清路,就抓着我的手。”明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托娅没说话,只是抓着明尘的手更加收紧了些,像是女孩儿害羞的回答。
大祭师已经在高堂上坐着了。
托娅执意要仿制大熙的喜礼,但实行起来又困难重重。最后只好折中了一下,让大祭师亲自为两位新人满上狼血,吟唱祝词,再由二人喝下。
礼成之后,托娅被人送进了里屋,而千里与贺雁来也终于姗姗来迟。
本来千里是想早些来的,可惜他贵为大汗,过早露面的话,大家心里都紧张,倒反而容易生变。于是贺雁来干脆便陪他等到了现在,等托娅已经进了新房,才慢悠悠地赶过来,准备喝两杯酒就走。
没想到,这一去就走不了了。明尘府上的人都是临时聚起来的,合作起来不是很融洽,效率也低到离谱。明煦捏着鼻子指挥了半天,今天收到的礼品账单还没算明白。
“合敦,你快来帮帮明煦吧,要是出了岔子,我大哥一定会剥了我一层皮的!”明煦苦着脸,又气又急,身后跟着木头脑袋的抱剑,只能在那干着急。
千里偷偷从贺雁来身后探出个头来,跟明煦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地一点头。
“合敦~”明煦扯着贺雁来的袖子,声音软得能掐出水。
“雁来哥哥,你就帮帮明煦吧,我自己先回去就好了。”千里帮腔道。
本来懒得管这事儿的贺雁来闻言轻挑起一边眉毛,不着痕迹地在两只小鸟中间看了一圈,心下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千里立刻点了头,到底还是年轻,根本压不住声音里的喜悦,为了不穿帮,他连忙带上抱剑跑了。
贺雁来便随着明煦去后屋理账去了。
说是算不明白,其实也就是没做好登记工作,有些礼品和人名对不上罢了。贺雁来只看了两遍,便利索地吩咐两个人把礼品都收拾出来准备好,一个一个对上名字登记完了。
这个过程快到不可思议,贺雁来心中无奈地笑,很拿这两个小孩没法子。他抬头,对上明煦的脸,明知故问:“这点东西都算不明白,我留你在身边这么久,你都学会什么了?”
明煦显然也没想到贺雁来居然能弄得这么快,冷不丁地被贺雁来骂了一句,也只好喏喏地应下来。
贺雁来觉得好笑,故意掉转代步车头,扬声问:“那我先回宫了?”
“不行!”明煦立刻大声反驳,随即又认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又压下声音,慌里慌张地扯了个谎,“别吉......别吉说,她分不清这些礼品都是什么成色,还想让合敦您帮着看看,以后也好回礼。”
这借口拙劣得要命,托娅一整天都没现身过,明煦上哪儿跟她搭上的话?不过想来也知道是这两个小孩又有了什么小秘密瞒着自己,铁了心要拖延些时间,贺雁来没法子,只好装作没听出来明煦言语中的漏洞,点了点头,算是又答应了。
就这么一直往后拖,等贺雁来终于被明煦放出来的时候,群臣都已经散了。堂屋内残羹冷饭,一片狼藉,贺雁来眯起眼睛辨认出,中间那个被一群人拉着说话的正是明尘。
他显然也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眼神不复平时那般清明。而他身边围着的正是朝中那几个最会趋炎附势的老臣,许是见明尘傍上了别吉,身后又有贺雁来撑场面,存了心思来巴结的吧。
明尘为人正直,一向应付不了这种差事。贺雁来只看了一眼,便略略提起声音:“众位大人好兴致。”
此话一出,那几个聊得最热闹的人立刻没了声音,讪讪地回头跟贺雁来寒暄了几句。
贺雁来笑容不改,温和道:“明尘新婚燕尔,此刻归心似箭,众位大人纵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也先放人回去见见新娘吧。”
明尘似乎更醉了,脸上红得烧得慌。
而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便都找了借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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