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明煦喜滋滋地叫了一声,目光触及千里瞬间绷紧的眼神时,才不情不愿地改了称呼,“......合敦。”
贺雁来笑而不语,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出名堂的小少年。
千里被他这么看着,最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掩饰一般地扭过头问明煦:“让你弄的,都弄好了没有?”
明煦忙不迭点头:“弄好了弄好了。”
说完,他跑到马前面,伸手一掀,将马背上盖着的一块布扯了下来,露出下面的光景。
待看清之后,贺雁来瞳孔微缩。
马背上装了两块马鞍,后面那块明显与寻常的鞍不同:后有靠背,下有弧形铁架,外面用软布包了一圈,正好能将人的腿固定在马肚子旁,再精巧地踩在马镫上。
不用多说也知道,这块马鞍是为谁设计的。
千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他忙地转头,一双翠波荡漾的眸子望着贺雁来,语气里的希冀都要漫出来了:“雁来哥哥!”
贺雁来张了张嘴,可是声音卡在嗓子里,像被人凭空夺去了发声能力一般,隔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嗯。”
“我们去骑马吧!”千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兴奋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盛着点点星光。
他望着贺雁来伸出手,扬起暖融融的笑容。
贺雁来倏地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千里还是个臭脾气小孩,自顾自掀了他的轿帘,话没说两句就要跑,别别扭扭的,说要和自己结亲。
那时候他哪里会想到,几个月后某个月明星稀的夜里,他会主动对着这大熙送来的男妻伸出手,邀请对方和自己共乘于草浪之上。
贺雁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百转千回地填满了心口每处空缺的地方。
他在少年希冀的眼神下缓缓伸出手,搭在他纤瘦的手心里,扬起脸冲紧张的小狼温和一笑:“那就有劳千里了。”
在明煦的帮助下,贺雁来终于从代步车转移到了马上。
明煦看他俩进展顺利,自己也挺高兴,破天荒地没硬要跟贺雁来一起去,乖乖地守着小车,让他们俩早点回来。
因为千里个头小,身形也瘦削,所以坐在前面;贺雁来在他身后握着缰绳,宽阔的胸膛紧紧贴着千里的后背,两人之间没有距离,千里甚至能听到贺雁来“咚咚”的心跳声。
贺雁来不良于行,人又克己守礼,因此结亲这么久,千里从没有体验过这个姿势的贺雁来。
原来他抱住自己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常胜将军肩宽背厚,堵在自己身后能将他完完全全收在胸膛的阴影下。千里整日对着铜镜挤胳膊,看着挤出来的臂肌暗自得意,现在才知道他那二两肉在真正成熟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正这么想着,贺雁来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想去哪里?”
耳边传来热气,熏得他春三月还红了耳根。千里不自在地躲了躲,不想却更往贺雁来怀里钻了。这下他更不敢动了,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小声回复:“都可以。”
几乎是踩着他的尾音,贺雁来高喝一声“驾!”同时两手一扬,马儿瞬间跑出去好远。凛冽的暮冬晚风顺着被他们劈开的道路刮在脸上,卷起的枯叶细碎眯得人睁不开眼。千里半闭着眼睛,止不住往后躲。
一只大手突然落在他脖颈和后背相连的那一块皮肤上,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与此同时,贺雁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怕疼就把脸埋我怀里。”
本该拒绝的,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可是千里只犹豫了不到两瞬呼吸那么久吧,就毅然决然地把脸埋在贺雁来令人安心的胸膛里。
真是奇怪,明明两人洗浴用的是同样的皂角,怎么就贺雁来身上更好闻些?
千里努力嗅了嗅,像只小狗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今晚突然想来骑马?”贺雁来问。
这么没有预兆地发问,千里根本来不及编造答案,一紧张,嘴比脑子跑得快,叮叮当当地坦白了:“想哄你高兴......”
贺雁来被风呛了一口。
“明煦说,你以前喜欢跟京都的贵胄子弟比马,赢了就当他们爷,输了就给他们当孙子。”千里老老实实地把明煦跟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语气很平静。
“......明煦的话你别信。”贺雁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那段年少轻狂的无知岁月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小孩儿知道了,那一瞬间,贺雁来只觉得自己在千里心中稳重可靠的形象轰然倒塌。
没成想,千里的语气一转,却染上几分淡淡的哀伤:“可是我听着......很难过。”
风吹得更加猛烈,千里一个劲儿地往贺雁来怀里钻,脸颊的肉都被挤了起来,双臂努力环紧他的腰:“我以为雁来哥哥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守礼,但其实不是的,雁来哥哥是后来才慢慢长大成现在这样稳重的。”
“你们的诗文里有一句说,‘光景不待人,须叟发成丝’[注]。我虽不能让你回到十几岁的年纪,但是我希望雁来哥哥还能像那时候一样,恣意纵马,潇洒快活。”
注:李白
第31章 心口
说完以后,千里乖乖闭上嘴。
脸下这具躯体滚烫炽热,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千里离得近,还能听到胸口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所有一切迹象都在证明贺雁来此刻的心潮澎湃。
“雁来哥哥?”他忍不住发声问。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抓稳了。”
贺雁来突然道。
千里只来得及抓紧手下的衣料,紧接着就见贺雁来一改之前风格,重重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跑得更加汹涌;而贺雁来毫不见惧色,操纵骏马疾驰在月色下,心头快意纵横。
千里这才知道,原来贺雁来也会露出这般潇洒的神情。
漫不经心的,胸有成竹的,仿佛全天下都在他马蹄下的那般不羁和洒脱。
他又想到了大熙的一首词。
“当时年少春衫薄......”千里小声喃喃。
贺雁来没听清,问:“什么?”
他摇摇头,不打算再重复了,只贴在贺雁来胸膛享受着妻子难得的肆意,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人托了起来。
贺雁来松开一只握绳的手捧着他的脸,摩挲他的脸颊。他的手很大,上面还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能盖住千里的半张脸。那手摸索着往上,一直到捂住千里的眼睛,后者只能听到从他胸膛处传来低沉的闷笑,就像小时候躲在棉被里听外面放烟花时的那种隐蔽的激动。
接着他听到贺雁来说:“都说了,怕疼就把脸埋到我怀里。”
视线被人完全剥夺了。
千里整个人都被贺雁来揽在怀里,后者的手干燥又温暖。他看不见急速后退的风景,也看不见皎洁明月正偷偷打量这两个怪人,可他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去的铮鸣,能听见贺雁来每赶一次马就不经意发出的细微声音。
咚咚,咚咚。
他快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了。
等到月色高照,明煦来寻他二人了,贺雁来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重新回到他的代步车上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萦绕了一晚上的苏爽,好像也随他回归到代步车上以后而消散了。
千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可能是贺雁来的怀抱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小孩儿累了这么多天困了,总之等贺雁来意识到千里已经很久没发出声音以后,他才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人前硬邦邦的小狼,睡着了脸也是软乎乎的。
他安心地贴在自己的胸口,相贴的那边脸被衣服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嘴不自觉微张,睡得十分香甜。
贺雁来失笑,放慢了速度,趁风又在草原上慢慢走着,直到明煦来寻。
扶他下马的时候,明煦表情挺紧张的,偷偷打量贺雁来的神情,看得后者好笑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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