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安排人送走了托娅,交代务必要安全送回寝宫中,才抱着千里往坐辇走去。
千里酒品不错,知道自己醉了,就乖乖地闭眼休息。他跨坐在贺雁来身上,由明煦推着代步车,再将他舒舒服服地安置在坐辇上。
贺雁来附身,细致地看了看千里的脸,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动作间满是怜爱。
他刚要让明煦助自己上去,突然被身后一道声音喊住了。
“合敦。”
清越的女声柔柔响起。贺雁来动作微顿,再回首时已换上了副笑模样,准确喊出了来人的姓名:“嫣然别吉。”
“合敦唤我嫣然便是。”少女静静伫立在月光下,盈盈浅浅的俏影隐入月色中,衣袂随着晚风飘动,很是俏丽。
贺雁来笑了笑:“这么晚了,别吉早点休息吧。”
听到这与之前无二的称呼,嫣然表情不变,答应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向来忧愁的眼眸越过贺雁来,轻轻落在了已经睡过去的千里身上,眼中晦暗不明。
贺雁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将千里遮掩在自己身后。
见到他的动作,嫣然眸中划过一丝落寞,勉强笑道:“合敦与兰罗王的感情甚笃,真是羡煞旁人。”
“大汗与我结亲已快近四年,彼此自然交心交底。他到底年纪小,又事务繁忙,过了这么久也累了,才睡了过去,让别吉见笑了。”贺雁来眉眼冷淡。
听出贺雁来言语中相护之意,嫣然抿唇一笑,道了句“自然不会”,又说道:“见合敦与兰罗王如此这般,嫣然心中羡慕。成人礼后,哥哥与阿布都说,要为我指配人家,嫣然真是害怕。不过,若是能像合敦一样得此如意郎君,那真是嫣然命中之幸。”
“别吉得云荣王多年疼爱,成人礼更是举国相庆,可见盛宠,自然不必多虑,大王子与云荣王定会为别吉寻得良缘。”贺雁来随口安慰,态度谦和。
嫣然闻言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只怕是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贺雁来表情不变,轻声道:“别吉怕是宴席上饮多了酒,累了吧。”
“……”嫣然幽怨地望着他,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眼中星星点点得闪动着,最终无奈道,“或许吧。合敦,嫣然这就告退了。”
“别吉请。”贺雁来体贴地让开了道路。
将人送走了,贺雁来微松口气,叫来明煦帮忙,坐在了千里旁边。
明煦嘀嘀咕咕:“这别吉可真奇怪,她的宫殿与咱们也不在一处,说是顺路太勉强了些,怎么会特意来我们这走一趟。”
他心思单纯,后半句语气又轻快起来:“还是咱们的托娅别吉好,落落大方的。”
贺雁来好脾气地笑了笑:“怕是受人指使,来这儿跟小狼说上两句话吧。”
“大汗?”明煦杏眸微瞪,“合敦,你的意思是……”
“我说这云荣王好端端的,不仅邀请小狼来庆生,还亲自城门相迎,原来是给自家丫头招婿来了。”贺雁来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目光移到身边安睡的千里身上,恨铁不成钢地刮了刮他的鼻子,“他倒好,睡得挺香。”
明煦想了想,又问:“可我见那嫣然别吉,不是想多与大汗交谈的模样,倒是对合敦你更上心些呢。”
“嗯?”贺雁来略略挑眉,一双瑞凤眼流转间,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罢了,这些你与我说说便可,我就当没听过这话。”贺雁来叹气,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若是给小狼知道了,又要哄。”
明煦在心里唾弃他家主子这般小心谨慎的做派。
而被谈论到的人在梦中也不安生,皱了皱鼻子,又往贺雁来身边靠了靠,很是熟练地枕上他的大腿,发出几声满足的哼声。
贺雁来将右手抚在他的脸上,摩挲了番细腻的皮肤,眼神不自觉变得柔缓。
该说不说的,得知嫣然心中所念另有其人后,贺雁来居然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在惦记小狼就好,千里的心很小很小,装下一个贺雁来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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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荣王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简单梳洗了一番,却不急着休息。
很快,一个小侍卫来通报,说二位王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云荣王道,眼神清明,不见半点醉意。
玉成与子牧很快走了进来。二人右手抚在心口上,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阿布。”
“嗯。”云荣王闭目养神,看也没看他俩,“今日宴会,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烛火影影绰绰,三个人的影子被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微微颤动着,像是什么午夜厉鬼,教人看不真切。
良久,玉成往前走了一步,担保道:“儿臣以为,嫣然嫁于兰罗王是板上钉钉了。”
“是么?”云荣王声音轻到带不起一阵风,语气玩味。而另一旁的子牧懒洋洋地抱住后脑,嗤笑一声:“王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那兰罗王今晚跟别吉压根说不到三句话,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了?”
玉成笑容不改,可笑意未达眼底,冰冰冷冷地望过来,俾睨一般落下一个眼神:“兰罗风头正盛,若是未能抓住机会与之交好,他日必定后患无穷。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云荣的将来,嫣然都必须嫁。二弟,你是有什么异议吗?”
“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可子牧的表情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哪里不敢,“我只是觉得,兰罗王点不了头,咱们也不能把别吉往人床上送吧。”
屋内静默了一瞬。
“......”子牧眼神变冷,“王兄,你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玉成对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且看罢,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
“好了。”云荣王淡淡出声。
二兄弟瞬间敛起了嚣张的气焰,恭恭敬敬地转身听云荣王拍板。
云荣王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杀意尽显。
“兰罗与我们结亲,自然是上上策;可是,若是他不能为我所用,那就要趁其羽翼未丰之际,尽早赶尽杀绝。”他语气淡淡,十分平静,仿佛说出口的只是一句最寻常不过的话,可背后的杀气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玉成恭顺道:“自然。”
而子牧眯了眯眼睛,未予置评。
赶尽杀绝的话,那那个女孩......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绛红色长裙的娇俏少女,对身边人乖巧莞尔的模样。
“二弟,怎么不说话?”玉成的问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子牧垂下眼,遮住眸中各种情绪:“车到山前必有路,提前安排好了,也还是会生变。”
玉成笑道:“这可不像二弟。”
子牧懒得跟他虚与委蛇,默默移开了目光,摆明了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云荣王最后盖棺定论:“行了,都先安分几天,等三天之后篝火晚宴,再让嫣然去试试兰罗王的心思。我云荣虽不敌大熙国力深厚,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将别吉硬塞给别人做妾的地步。”
“说起这位男妻,”玉成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儿臣以为,不容小觑。他日若时机合适,倒是可以为我们所用。”
云荣王沉吟片刻:“确实。”
今日晚宴上,贺雁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年轻男人不过二十五六岁,不良于行,气质出众,说话滴水不漏,偶尔回击也彬彬有礼,教人拿捏不住他的态度。听闻,他以前是大熙出了名的大将,是大熙君主晚年糊涂,竟亲手将人送到兰罗大放光彩。若是有机会,倒真是可以试探一番此人,是否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忠心耿耿。
“我知道了。”云荣王点点头,“好了,你们也都先回去吧,别被人瞧见了。”
“是。”玉成与子牧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了年逾五十的云荣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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