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贸然出兵大熙,其意义无异于直接宣战。可兰罗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忍受大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和赶尽杀绝,即使兵戈相向也实属无奈之举。兰罗上下无一人有怨言,用最快的速度整顿完毕,率兵出征。
而贺雁来等不及大部队了,交代了抱剑几句后便身骑踏雪一马当先,直接往大熙赶去。
他就……不该放那孩子一个人胡来!
贺雁来咬紧牙关这般想道。
他恨不得这次风波平复过后就将千里锁在自己身边,任后者如何挣扎反抗都绝不放手。
只要可以保证千里能在他视线范围内安然无恙,就算被记恨一辈子又如何?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了,绝对不能再失去一个千里。
若是……千里在大熙出了什么事……
贺雁来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如果明煦此刻见到了他家合敦的表情,一定会吓一大跳。
——他有理由相信,若千里在大熙出了什么事,贺雁来一定会亲手杀了仁帝和杨显,让他们去给千里陪葬。
贺雁来一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太后寿宴当天抵达京都。他五年没有回来了,还来不及感受一下故地重游的苦涩,连贺府的大门都只是飞驰而过时匆匆看了一眼,便向城中最高的那处建筑赶去。
离得近了,贺雁来目光一凝。
观月楼外,三三两两停着好几辆马车,期间不住有人从中走出来,弓腰上了自家轿子回去了。
贺雁来认出了好几位昔日同僚,还有几个看着长大了不少的皇子。
最后,是杨显从观月楼中走了出来。比起五年前,他样貌苍老了许多,可眸中那股工于心计的精光却有了愈来愈盛的趋势。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满足,他此刻的表情很是得意。
暗中观察的贺雁来微微眯起眼睛,继续等待。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人再从楼中出来。
千里呢?
千里还在里面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由内而生,贺雁来抬头,望了眼观月楼的楼顶,若有所思。接着,他顺手从小摊上买了顶斗笠扣在头上以遮住面庞,悄无声息地尾随上了杨显。
在杨显的家轿消失在某一条小巷的拐弯处时,一道黑影轻盈地跳在了轿顶。
-
与此同时,顶楼上。
千里眉头紧簇,警惕地盯着对面被侍卫重重包围的仁帝,表情不善。
“仁帝这是何意?”他冷声问道。
他身前一左一右站着巴特尔和左庆章,皆是神色凝重。
仁帝往后退了两步,虽身量不高,但扬起下巴看人时也有些高高在上的俯视感,那眼神仿佛千里在他眼中已经是具尸体:“兰罗王何必多问,乖乖束手就擒,倒能有个体面些的死法。”
千里忍了又忍,还是不禁斥责出声:“你既与我兰罗结交,邀请我来为太后祝寿,又何必做这两面三刀的事情,骗我来这鸿门宴?”
“兰罗王果然年轻,尚不知何为斩草要除根。五年前你父亲暴毙,我本以为兰罗能一蹶不振,之后便可向我称臣,可你偏偏不顺我意,我又怎能容你日后赶超?当然要永绝后患!”仁帝冷冷地说,不带一丝感情起伏。
千里目光渐暗,咬紧牙关:“我兰罗一直对熙文化心存善意,主动学习,以为日后可以相安无事……可你……”
仁帝似是被他逗乐了,不由得笑出了声:“相安无事?妇人之仁!自古成王败寇,卧榻旁岂容他人安睡?从你们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你我便不可能相安无事,终是会有干戈再起的一天!”
“你无耻!”巴特尔狠狠呸了他一口,“我已向我们的人发出讯号,他们很快就会赶来。若是我主在此出事,兰罗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你又如何解释!”
“解释?我需要向谁解释?观月楼工期不过两月,下面的人吃了回扣偷工减料,导致其坍塌,而兰罗王未能逃脱,殒命于此……我需要向谁解释?”仁帝玩味地勾起一个笑容,在对面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扬起手,向身后的人招了招。
这像是一个“开战”的讯号,刹那间,无数潜藏在此的禁卫军倾巢出动,目标直指千里三人。
左庆章老骥伏枥,拔剑出鞘横在身前,怒喝一声:“皇上!您授命杨显筑这观月楼时,难道一点点都没想过伯仁吗?你这是在把秋野逼上绝路!”
“左庆章,你老了也糊涂了吧。贺伯仁十一年前便死在了边关,他的儿子贺雁来五年前一败如水,自请和亲赎罪,我留他一命已是念及旧情。你若真为他们父子打抱不平,便也下去跟他们说去吧。”
千里沉着地挥剑防卫,在听到仁帝的话时,却还是忍不住加大了力气,狠狠砍向迎面而来的小兵,毫不留情。
雁来哥哥一片丹心……到头来在仁帝嘴里只能落个“一败如水”的定论!
这麻木不仁的皇帝有违天理,世间难容!他早以带着他的王朝奔赴陌路,即使兰罗按兵不动,也绝对会有其他人将其覆灭,杀个片甲不留。
那些枉死的魂灵,受苦受难的百姓……便真平白牺牲了去,掀不起一点波澜!
千里只觉得愤怒,那强烈的怒意逼红了眼眶,汇聚成浓浓的杀意,挥散不开。
“兰罗王,我与这位将军左右护你,杀出去和你的人汇合!”左庆章退到千里身边,厉声说道。
“那你怎么办?”千里立刻问。
“我们再这么耗下去,谁都逃不出去。我早就厌倦了现在的日子,能护秋野的心上人平安,也算我老人家死得其所!”
千里一愣,眼中顿时被讶色覆盖:“左大人……”
“我与你说起秋野时,你眼中的情意不似作假。那时我便相信,兰罗王定是对秋野有爱的。”左庆章苦笑两声,“秋野这孩子活得辛苦,若是兰罗王能让他对人间再起眷恋,我也算对得起泉下的伯仁。”
“有我巴特尔在,大汗绝对逃得出去!”巴特尔怒喝一声,挥起重刀一顿狂劈,杀红了眼,“我主莫怕!”
可源源不断的禁卫军还是接连不断地涌了上来,看着便叫人头皮发麻。巴特尔后背不慎挨了一刀,吃痛地跪在地上,勉强又扛下一剑,神色痛苦。
左庆章到底不复年少,体力渐渐跟不上了,只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安危。
千里提刀的手渐渐抬不起来了,行动变得迟缓起来,眼前的人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傀儡,看不清面容,只知道麻木地抬手、挥下。
真要命丧于此了吗。
千里恍惚地想。
可是他还没跟雁来哥哥说清楚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让雁来哥哥知道他很想他、他很爱他。
就这么……结束了。
“大汗!”巴特尔大吼了一声,声音中满满都是惊诧和绝望。
左庆章闻声回头,也惊起了一身冷汗:“兰罗王!”
千里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脚跟抵上栏杆,身后便是传闻能俯瞰整个京都的观月点。
只要他纵身一跃,便会彻彻底底地以骨血融入这座城市,告诉全天下他的遭遇。
千里抬起眼眸,眼神竟是十分平静的。
他缓缓开口:“真要死,也不会死在你们大熙人手中。”
仁帝挑起一边眉头:“你想跳下去?你敢吗?”
千里不答,只是偏过头看了看那足以令人眩晕的高度,眸中不见一丝害怕。
“雁来哥哥说了,死亦作鬼雄。”千里轻声道,他又抬头望了望天只看到了无边夜色,月明星疏,清清朗朗,好似容不下一点污垢。
唯一遗憾的是,曾对贺雁来许下永不分离的诺言,他还是要失约了。
——贺雁来突然听到一声玉碎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伸手入衣袍,摸出了那块与千里一对的鸳鸟玉扣。
可那玉扣上,不知为何却横空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
……他似有所感,眼神一凝,手中剑更逼近了杨显脖颈几分,眯起眼睛问:“杨大人,还是不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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