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质对素和熙申明道:“我虽是兔妖,但我不吃人,不论是你,亦或是旁人。我夸赞素和公子好滋味,并非想吃素和公子,而是喜欢舔舐素和公子的手指。”
经过适才一事,素和熙几乎要相信裴玉质真心心悦于他了,听得此言,他下意识地向着裴玉质伸出了手去。
裴玉质低下首去,舔舐着素和熙的手指,舔舐罢,一寸一寸地向上亲吻着素和熙的手臂,直至素和熙手肘处。
素和熙回过神来,猛地收回了手。
“素和公子远胜于山珍海味。”裴玉质试着圈住了素和熙的腰身,见素和熙并未拒绝,顺势依偎于素和熙怀中,软声道,“素和公子,我刚刚不经细思,说了重话,你勿要生我的气。”
素和熙推开了裴玉质,摇首道:“你之所言字字诛心,不过你并未说错。”
裴玉质扯住了素和熙的衣袂道:“素和公子已答应我要振作起来了,不许反悔。”
素和熙为情势所迫,不得不答应了裴玉质,但既然答应了,至少得努力一回。
是以,他浸湿帕子,抹去了裴玉质面上的泪痕,正色道:“我并未反悔。”
裴玉质以面颊蹭了蹭素和熙的掌心,问道:“从明日起,素和公子尝试着抬首挺胸地示人可好?”
“我……”素和熙坦白地道,“我害怕旁人的目光。”
“我明白,可是素和公子,逃避并无用处。”裴玉质鼓励道,“不急,慢慢来,克服恐惧,克服自卑,我会一直陪着你。”
素和熙艰难地道:“好吧。”
裴玉质展颜一笑,其后,走到了灶台前,搜寻着肉包子,然而,这一锅的包子中竟无一只肉包子,他这才意识到肉包子仅有两只,全数被自己吃掉了。
他仅能捏了只荠菜包子,送到素和熙唇边:“礼尚往来,该我喂素和公子了。”
素和熙看着裴玉质红红的眼圈与鼻尖,不忍拒绝,就着裴玉质的手,吃罢这荠菜包子后,又对裴玉质道:“我乃是一人穷志短的残疾书生,哪里是什么公子?”
裴玉质气呼呼地道:“我心悦于素和公子,不准素和公子妄自菲薄,素和公子在我心目中便是这浊世间独一无二的翩翩佳公子。”
素和熙失笑道:“玉质谬赞了。”
“我乃是据实而言。”裴玉质抬指抚上了素和熙的唇瓣,“素和公子生得处处合我的心意。”
素和熙拨开了裴玉质的手指:“玉质,自重些。”
裴玉质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看素和熙。
素和熙绕到裴玉质面前,提议道:“我字‘子熙’,自今日起,玉质唤我‘子熙’如何?”
“子熙。”裴玉质常常在心里这么唤素和熙,但已有许久不曾唤出口了,一时间兴奋不已,“子熙,子熙,子熙……”
素和熙回应道:“我在,我在,我在……”
片晌,裴玉质收起了兴奋,认真地道:“我同意唤你为‘子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你称不上‘公子’。”
素和熙颔首道:“我知晓了。”
第45章 跛足书生(九)
“子熙, 子熙,子熙。”裴玉质牵了素和熙的手,摇摇晃晃着。
素和熙望着满面笑容的裴玉质, 心生感动, 这兔妖适才为他哭了,现下又为他笑了。
——他并不知晓, 原本的裴玉质情绪内敛,且少有波动。
裴玉质不慎与素和熙四目相接, 登时面红耳赤, 慌忙松开素和熙的手, 将锅中余下的五只荠菜包子全部盛了起来,三只给素和熙,两只给自己。
一人一妖坐于桌案前, 默默地用着荠菜包子。
用罢后,裴玉质抢着收拾,可惜, 他并不擅长家事,险些将碗摔了。
素和熙瞧着笨拙的裴玉质, 含笑道:“由我来吧。”
裴玉质只得让到一旁,蹲于地上, 双手托腮, 仰首望着素和熙。
这个世界的素和熙出身于书香门第, 原本乃是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 而今对于家事却得心应手,是生活所迫吧?
他心下叹息,继而变出了长耳朵来,用这长耳朵蹭了蹭素和熙的后腰。
素和熙回首一瞧, 见是裴玉质的长耳朵在作怪,正色道:“玉质,乖些。”
“我最乖了。”话音尚未落地,裴玉质又言而无信地以耳朵尖潜入了素和熙的衣襟内。
未待素和熙出言,他委屈巴巴地道:“子熙不准骂我,我会自重些的。”
素和熙无奈地道:“你不是最乖了么?”
裴玉质眉开眼笑地道:“对,我最乖了。”
由于心悦于素和熙,与素和熙共处一室之际,他总想与素和熙亲近些。
故而,他口称自己最乖了,却又用短短的尾巴球蹭了蹭素和熙的小腿。
素和熙在裴玉质的骚扰下,好容易将庖厨收拾妥当,方才向着裴玉质道:“你要随我去挑水么?”
“不要。”裴玉质站起身来,收起了长耳朵与短尾巴,“但我想去挑水。”
一人一妖到了小溪边,裴玉质手指一点,两桶水便装满了。
接着,他心念一动,竟成功地让扁担挑着水走了。
年幼之时,他每学会一个招式,一门功法,便会向师兄炫耀,师兄每回都会夸奖他,可他后来发现,师兄亦会因为其他的师兄弟学会了新的招式、新的功法而夸奖他们。
那之后,不管师兄夸得如何真情实感,他仍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再之后,他便不向师兄炫耀了。
一日,他正在练剑,师兄来见他,师兄瞧来很是疲惫,左臂还受了伤。
他的视线总是往师兄的左臂瞟,他却别扭地不问师兄究竟出何事了。
师兄并没有向他提及受伤的原因,而是问道:“玉质可学会了新的招式?”
他自顾自地练着剑,瞥了师兄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
师兄并未再出声,静静地守着他。
直到他练完一套剑法,师兄还是赖着不走,他不耐烦地质问师兄:“你有何要事?”
师兄赔笑道:“玉质,你定要小心些。”
当时的他误以为师兄看不起他的剑法,误以为师兄觉得他的剑法不及其他师兄弟,遂愤愤地道:“师兄时常受伤,才应该小心些。”
师兄微微垂下了双目,唇瓣张张阖阖,末了,朝着他道:“师兄不打搅你了。”
他盯着师兄的背影不放,气得提剑削下了一枝无辜的树杈。
现下想来,当时师兄之所以受伤,定是因为他的缘故。
师兄为了保护他受了伤,还特意来提醒他,他却误会了师兄,实在是不识好歹。
当时的师兄定然被他伤透了心,师兄为何对他好言好语,甚至还坚持保护他?
他已然记不清师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常常受伤的——不,不对,不是记不清,而是他根本不曾关心过师兄,他自私自利,只顾及自己的感受。
那日过后,他更是有意识地疏远了师兄,偶尔见到师兄,师兄面上俱是苦恼的神色。
倘若他当时坦率些,多多关心师兄,师兄或许便不会被肢解了。
他的修为虽然及不上师兄,至少能帮师兄一把。
他收起思绪,即刻凝视着眼前活生生的师兄,得意洋洋地道:“子熙,我是不是很厉害?”
——“师兄,我是不是很厉害?”他曾多次这么问师兄。
素和熙夸奖道:“玉质很厉害。”
师兄夸奖他的神情与原本的世界一模一样,使得裴玉质眼眶发烫。
他吸了吸鼻子:“子熙,我能抱你么?”
“莫哭,出何事了?”素和熙不知自己又有何处惹裴玉质伤心了,当即向着裴玉质张开了双臂。
裴玉质钻入了素和熙怀中,摇首道:“并未出何事,我只是想抱子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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