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玉质从未伤过他,他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手段固然残忍了些,但绝非滥杀无辜之徒。
罢了。
他收回手,欲要推开裴玉质,反而被裴玉质抱紧了。
这裴玉质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裴玉质曾向他承诺不会强/暴他,却并未明言其是否断袖。
或许裴玉质本就打算将他当作女子使用,不过是风度好些,并未一上来就用强,打算徐徐图之?
他又欲推开裴玉质,竟被裴玉质抱得更紧了。
直到子时,裴玉质方才转醒,心满意足地倾听着素和熙的心跳声。
须臾,他抬起首来,想要与素和熙接吻,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来到了新的世界,眼前的素和熙并非与他心意相通的素和熙,他若是亲吻了素和熙,便是登徒子。
素和熙被裴玉质抱着,如何能睡得着?假寐中,一感知到裴玉质的动静,便掀开了眼帘。
裴玉质立即松开了素和熙,疑惑万分地道:“我与子熙怎会同榻共枕?”
素和熙下了床榻,恭敬地道:“回禀相爷,相爷昨日喝醉了,抱着奴才不肯松手。”
闻言,裴玉质生怕自己失言了,佯作镇定地问道:“我昨日还做了什么?”
素和熙回复道:“相爷说自己赢定奴才了,还让奴才莫走。”
裴玉质歉然地道:“对不住。”
“奴才为主子所有,主子不必向奴才致歉。”素和熙低下首去,正欲告退,视线却不可避免地没入裴玉质凌乱的衣襟,窥见了大片白腻的肌理。
“劳烦子熙去庖厨为我煮一碗醒酒汤来。”裴玉质全无所觉,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以致于衣袂滑落,从小臂自手肘暴露无遗。
他酒量浅,但并未浅成这样,不知是那秋露白太烈,亦或是他目前这副身体酒量更浅?
“奴才遵命。”素和熙从容不迫地往庖厨去了。
裴玉质一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面回忆着昨日之事。
他昨日回府后,便与素和熙对弈,他再落下一子便能取得胜利……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醉倒了,被素和熙扶着回了房,又逼着素和熙陪/睡?
素和熙衣衫齐整,由素和熙的神情判断,他应当并未做出过分之事。
未多久,素和熙便端着醒酒汤进来了。
裴玉质从素和熙手中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将空碗交予素和熙后,随即对素和熙道:“你且退下吧。”
裴玉质眼角眉梢留有一丝残艳,教素和熙不得不想起了昨日的裴玉质。
不知还有多少人见过裴玉质昨日的模样?
但这与他何干?
他乃是残缺之人,早已绝了对于床笫之事的念想。
宫中立了功的内侍有时会被奖励与宫女对食,他曾有机会与宫女对食,但被他拒绝了,宫女年满二十五便能离宫返家,一旦同他对食,将会永远被困于宫中,他不能耽误了好端端的姑娘家。
且他若要真正体验床笫之事,不能是对食,只能任人宰割,思及此,他顿时一阵恶寒。
历史上确有以身体谄媚于当权者的内侍,但他若有选择的权力,定不会自甘堕落。
退出裴玉质的卧房后,他将空碗送还庖厨,又向厨子要了一馒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着凉水充饥。
其后,他躺下身去,盯着床顶,思量着自己的野心该当何去何从。
尽管猜不透裴玉质的心思,可他不愿就此认命。
然而,他要如何做,才能不受制于人,获得自由,获得尊重?
获得尊重……
他当真能获得尊重么?
除非能将那命/根/子接上,不然,他如何能获得尊重?
一年前,刺客意欲刺杀今上,他为今上挡了一箭,九死一生。
复原后,他向今上求了恩典,换下了内侍的服饰,回乡探亲。
他以为父母会痛哭流涕,抱着他,愧疚于己身之无能,害得他不得不净身。
然而,父母却是鬼鬼祟祟地拉着他进了家门,父亲还直言道:“儿啊,你做了内侍,见不得人,莫要被村人瞧见。”
一时间,他如堕冰窖,九年来,他每月皆会将所得的例银寄回家大半,有了些权力后,他亦会将从达官贵人处所得的财物分予家人,他此次返家,甚至打算将家人接到京城去,让他们过好日子。
由于他的牺牲,他们家不再是风吹便倒的茅草屋,称得上这十里八乡不错的宅子了,一家人所着不再是粗布麻衣,而是品质尚可的绫罗绸缎,且有奴仆伺候,他的弟弟还如愿娶了一小官的女儿为妻,妹妹尚未及笄,已险些被说亲的媒婆踏破门槛。
当年年仅一十三将身体卖入宫中的自己显然是自我感动,九年来,挣扎着求生的自己更是煞费苦心地将人生酝酿成了一出笑话。
眼前的家人们全数面上带笑,但他不知他们背后是如何编排自己的。
他心冷齿寒,当即决定接受皇后的邀请。
造反如若失败,必将株连九族,有这些白眼狼做垫背也不差。
他怀抱着复仇之心,回到京城后,却心软地差人将家人们送到了远方,以免被他连累。
现如今,他捡回了一条性命,早知便不该将他们送走,吓一吓他们也好。
不过他们只会庆幸没有被他所祸害吧?
至于他的生死,他们在乎么?
应当是在乎的吧,他倘使被斩首,他们如何再对他敲骨吸髓?
他愈想愈觉得了无生趣。
其后,他剥去下裳,盯着自己暴露出来的下/身,顿觉恶心。
他已有多年不敢直视自己的下/身了,虽然被阉割十载,却总是忍不住幻想自己完好无损。
下一瞬,不知为何,裴玉质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醉酒后,身娇体软,流露出媚态的裴玉质。
贵为当朝丞相的裴玉质合该被他压于身下,任由他摆布。
如此,他便能扬眉吐气了。
可惜,即便裴玉质愿意,他亦有心无力。
他面无表情地剥下自己的衣裳,只余亵衣、亵裤,接着阖上了双目。
仅仅一个时辰后,他突地被惊醒了。
他发了噩梦,噩梦中,他被扒/光了衣裳,关押于囚车当中,游街示众,他拼命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试图遮掩自己的残缺,却只是徒劳。
他听着自己失序的心跳声,抹了抹额头的热汗,不住地发笑。
是他当年的愚蠢造就了今时今日的困境。
他若能告诉那个一十三岁的孩子勿要太过为家人们着想,以致于自愿净身入宫该有多好?
第75章 东厂督主(三)
裴玉质饮罢醒酒汤后, 了无睡意,遂取了一册话本来,消磨辰光。
由于他脑中满是素和熙, 这话本看得有一搭没一搭。
他刚刚翻过一页话本, 忽闻压抑的哭泣声,当即站起了身来。
——这哭泣声来自于素和熙,他绝不会听岔。
他将话本一扔, 被发跣足,持着烛台往素和熙的房间走去。
素和熙与他的房间仅仅隔着他的书房,不一会儿, 他便到了。
他叩了叩门,见素和熙并未应声,径自将房门推开了。
那厢, 素和熙正捂着自己的心口,猝然见得一人散发着光芒而来,犹如神祗, 恍然觉得自己又在发梦。
这回好像并不是噩梦。
待那人走近了,他才发现那人竟是裴玉质。
裴玉质行至床榻前, 未及站稳, 竟听得素和熙阴阳怪气地道:“相爷深夜造访是要临幸奴才么?”
他摇了摇首:“我只是听见你在哭, 前来看看你。”
“奴才在哭?”素和熙摸了摸自己的双眼, 果然感受到了些微湿意。
裴玉质温言道:“子熙,你为何要哭?”
“自是哭相爷冷情冷性,教奴才深闺寂寞。”素和熙的情绪尚未平复,一时间,顾不得分寸,手指覆上裴玉质的手背, 从裴玉质手中取走烛台,放于床榻边的矮几之上,紧接着,将裴玉质压于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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