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质。”素和熙珍惜地唤了一声。
裴玉质勾了勾唇角:“子熙。”
素和熙甚少见到裴玉质笑,想来裴玉质与他相处并不如何愉快。
也是,与他相处有何可愉快的?
他体贴地道:“不想笑便不要笑了。”
“孤……子熙莫要误会孤,孤仅仅是不擅长笑而已。”莫要说是笑了,随着独自修仙的年月渐长,裴玉质的情绪时常全无波动。
“笑不需要擅长,需要发自内心。”素和熙并不认可裴玉质的解释。
“孤……”裴玉质无奈地道,“孤当真不擅长笑,并非敷衍子熙。”
“孤知晓了。”素和熙为裴玉质掖好锦被,“孤便在这卧房之中,不会离开,玉质若有何需求,知会孤便可。”
裴玉质揪着素和熙的衣襟道:“子熙再陪孤一会儿可好?”
素和熙复又坐于裴玉质床榻边。
裴玉质勾住了素和熙的右手尾指,心道:师兄全然不似满腔仇恨的模样,许我已成功消除了师兄的部分仇恨——以苦肉计,接下来,我该如何做?我要如何做才能教那些曾伤害过师兄之人受到应得的惩罚?又要如何做才能让师兄重返云麓国,登上皇位?
思及此,他陡然发现自己居然并未想过要如何做才能治好师兄的腺体,因为他想利用伤了腺体的师兄渡过雨露期。
假若师兄并未伤着腺体,师兄或许能击败吟月,纵使不能,师兄贵为太子,师兄的父皇与母后亦不会舍得让师兄和亲。
腺体显然是师兄身陷于吟月,被逼奉旨和亲,被逼身着女装的根源。
他反省着自己的自私自利。
所以,他要如何做才能治好师兄的腺体?
师兄伤了腺体一事不可让庆平帝知悉,否则,庆平帝定会震怒。
庆平帝是为了羞辱昔日横扫沙场的云麓太子,为了羞辱云麓,才强迫师兄和亲的。
如若庆平帝得知师兄伤了腺体,师兄于庆平帝而言,便是残废,羞辱一残废远不及羞辱一大将、一太子来得痛快。
那么,他便须得另寻大夫为师兄治疗腺体。
可他无权无势,任由庆平帝拿捏,怕是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大夫来为师兄治疗腺体。
且寻常的大夫恐怕束手无策,不然师兄当时身为太子,指挥千军万马,有名医在侧,怎会落下残疾?
综上,他必须获得足够的权势,方能拯救师兄。
如何才能获得足够的权势?
要从庆平帝处获得足够的权势显然难于登天。
不若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又谈何容易?
他现下仅在兵部挂了闲职,动用不了一兵一卒,如何能谋朝篡位?
素和熙不知裴玉质为何勾着自己的右手尾指,遂将右手尾指收了回来。
裴玉质盯着自己的左手尾指,再度勾住了素和熙的右手尾指。
他不过是想与师兄亲近些罢了,师兄未免太过小气了。
素和熙又将自己的右手尾指收了回来。
裴玉质不死心,三度勾住了素和熙的右手尾指。
素和熙暗道:难不成这裴玉质正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愿意与孤云雨?从勾住孤的右手尾指做起?
算了,随他去吧。
俩人不言不语,气氛倒是并不沉闷。
倏忽之间,阵阵足音乍然响起。
素和熙耳力上佳,能分辨得出来者训练有素,理当是庆平帝的近卫。
庆平帝为何突然发难?
亦或者近卫仅是经过此处?
“莫怕。”他将自己的右手尾指从裴玉质的左手尾指中抽了出来,并快手为裴玉质穿妥了衣衫。
裴玉质不明所以:“出何事了?”
未待素和熙作答,近卫已闯入白玉宫,直抵这卧房。
裴玉质这才明白素和熙为何对他道“莫怕”。
近卫首领敷衍地道:“属下拜见大皇子殿下,大皇子妃殿下。”
素和熙质问道:“你何以未经通传,无缘无故地闯入这白玉宫?”
近卫首领直截了当地问道:“两位殿下是否对二皇子殿下下了毒?”
“二皇弟中毒了?”裴玉质疑惑地道,“你为何怀疑孤与大皇子妃对二皇弟下了毒?”
“二皇子殿下一出这白玉宫,便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中途并未去他处,适才二皇子殿下毒发,不是两位殿下下了毒,又是何人下了毒?”近卫首领不再多言,扬声道,“将这两位殿下押走。”
裴玉质的伤口尚未好透,着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知是谁人对裴琼文下了毒,诬陷于自己与裴玉质?
“且慢,殿下重伤未愈,由本宫扶他起身吧。”素和熙说着,低下/身去,为裴玉质穿上锦履,又取了药膏,放入衣袂,以备不时之需,方才将裴玉质扶了起来。
裴玉质双足无力,即使依偎着素和熙,行走亦极是吃力。
素和熙提议道:“由臣妾背夫君可好?”
裴玉质并未反对。
素和熙便将裴玉质背了起来,他的双手勾着裴玉质的足弯,而裴玉质的双手则环着他的脖颈。
裴玉质五岁之时,曾随师兄下山,下山途中,他不慎跌了一跤,他的双足多处被磕破了,青青紫紫。
师兄即刻将他背了起来,并哄道:“莫哭,师兄这便带玉质上山,为玉质上药,待上过药,玉质很快便会好起来了。”
他并不爱哭,听得此言,却是红了鼻尖。
而后,他以额头蹭了蹭师兄的后颈:“嗯,我不哭。”
“玉质真乖。”师兄回首瞧了他一眼,夸赞了他一句,便匆匆地上了山。
一进得宗门,新入门的八名弟子恰巧正在练剑。
这八名弟子见状,齐齐围了上来,此起彼伏地道:“我也要师兄背。”
他生恐师兄放下他,去背师弟,默默地将师兄的脖颈圈紧了些。
师兄并未答应师弟们的要求,而是道:“你们好生练剑。”
言罢,师兄便越过纠缠不休的师弟们,往房间去了。
师兄的房间不算大,他被放在了床榻上。
他直直地望着师兄,师兄逆光而来,颈上的红痕无所遁形。
适才他怕师兄被师弟抢走,将师兄的脖颈圈得太紧了些。
换言之,他差点勒死师兄。
“师兄,对不住。”他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进而抱住了师兄的双足,“师兄,我并非故意为之,师兄,别讨厌我。”
“师兄知晓玉质并非故意为之,玉质毋庸向师兄致歉,师兄更不会讨厌玉质。”师兄揉了揉他的发丝,又将他抱回了床榻上。
然后,师兄将他的裤管卷了起来,清理罢伤口后,轻手为他上药。
再然后,师兄给了他一块桂花糕。
他出身于商贾之家,桂花糕绝非稀罕物,他却觉得这桂花糕又香又甜。
师兄失笑道:“玉质饿了吧?”
待他吃罢这块桂花糕后,师兄又给了他一块桂花糕。
他一连吃了五块桂花糕,才捧着肚子道:“不要了。”
“仔细蛀牙。”师兄倒了盏茶水来,“快些漱口。”
他漱着口,师兄又拿了渣斗来,示意他将茶水吐于渣斗当中。
他乖乖地将茶水吐于渣斗当中,继而抱住了师兄的腰身。
当时的师兄远未长成,腰身已有些肌肉了。
师兄任由他抱了片刻,才道:“玉质,师兄须得下山去,采买些必需品,你且松开师兄可好?”
他只得委屈巴巴地松开了师兄的腰身。
师兄放下渣斗,安慰道:“玉质想用何物,师兄下山为玉质买。”
当时的他尚未辟谷,兴奋地掰着手指道:“冰糖葫芦、椰汁千层糕、梅菜烤饼、炸响铃。”
师兄有求必应:“玉质稍待,师兄这便下山去了。”
他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赖于师兄的床榻上打滚。
香甜的气味不住地涌入他的鼻尖,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方才吃桂花糕之时,不够小心,使得师兄这床榻上满是碎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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