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险。”佘九涟没第一时间否决他的提议,“封文星在外已经报了你失踪的警,前段时间有关他的凶案爆料虽然到最后并没有找到实质性证据而不了了之,但一时间巧合太多,他现在是警方重点关注对象,如果你要见他,很容易暴露在外界视野下。”
“不见面也行。”封谦做出让步,主动拉住佘九涟手腕蹭了蹭,算一种别扭罕见的示弱。
“视频或者电话?能联系上都无所谓。”
封谦知道,佘九涟很吃他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因为不常有所以屡屡奏效,但这次似乎不太行,佘九涟冷硬的表情并没有软化,反而有了结冰的预兆。
他心生不妙,在一切彻底走向崩坏前费尽心思地勾引佘九涟打了场晨炮。结束后餍足的坏狮子才把心怀鬼胎的猎物带去浴室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主观上不太想同意。”
淋浴头开的很大,封谦满身泡沫,懒散地躺在浴缸里半眯着眼,他听到佘九涟这样说,悬着的心反而落了下去。
“离开那天我会安排好,只有十五分钟,不要超时。”
浴室水汽太重,封谦看不清佘九涟说话时的神情,但能自行脑补出一张哀怨的死人脸,尽管大概率脑补的是假象,他还是大发慈悲,胡乱挥挥手,把佘九涟招呼过来。
“怎么……”
“啵”!
话音戛然而止,封谦舒舒服服淹回水里,沾沾自喜。
他想自己已经研究透了《大少爷使用手册》的核心要点——对于佘九涟这种不知满足又容易满足的矛盾体生物,适时地浇灌一点爱就能哄好。
但其实没什么讲究,只是被爱者有恃无恐。
*
出国不能直接走泸城这边机场,封谦得先从码头离开再转线,佘九涟给他预留的十五分钟就在前往码头这段路上。
手机是拿上车后开封的新货,给封文星打了三次才接,估计是把他当成骚扰电话了,一开口就是冷冷淡淡的应付,看样子有下一秒直接挂断的打算。
封谦怕他真挂了赶紧喊:“哥。”
“……打错了,我没有弟弟。”
差不多能猜到,这段时间诈封文星的应该不少,保不齐有用声音合成的高端骗术,封文星警惕些也正常,但封谦气不过想骂他。
“傻逼,我不是间谍。”
“挂了。”
“骗人是小狗!”
“……”
偌大的办公室内,封文星支着头,沉如死水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的嘴角先是颤动两下,随后慢慢勾起,静默片刻,贴近话筒“汪”了一声。
当哥的不能耍赖,他骗过封谦。
“噫,你还真学,恶心死了,别装嫩啊,哥你这个年纪已经不能算小狗了,得叫老狗。”
封谦还像以前那样贱兮兮地损他,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多么刻骨铭心的事,也并没有产生什么跨不过的沟壑。
情绪上涌太快,封文星闭了闭眼,这种稀疏平常的曾经,却让他朝思暮想几个月才在今天等到。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存,但理智上明白封谦不会在这个节骨点上无缘无故打电话来找他叙旧,多半是有要紧事。
“发生什么了?”
封谦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没什么,坐船去外面过好日子了,怕你不知道我要走,万一哪天不想装失忆,想见我了,结果发现我已经跑了,到时候别急得跟个无头苍蝇一样。”
封文星有一刹那的心脏骤停。
老实说,他对这个消息早有心理预期,但是有预期和能接受是两码事,能接受和愿不愿意接受又是两码事。
情到深处不见面,爱到极致不纠缠。
这是几个月来他反反复复对自己说的话。
“记得照顾好自己。”
掌心快要掐出血,封文星在电话里的声音却还是那么平稳,他像一个真正的好大哥在给临行的弟弟做最后的交代。
“语言不通不要乱跑,水土不服记得调养……”
封谦不耐烦地打断他:“少担心,我不用你养了,佘九涟也可以养我,我最近过得不错,还胖了几斤。”
封文星卡了下,才沙哑道:“这么好,养你够累的。”
“那是幸福,你懂不懂,能养我很幸福的。”
怎么会不懂呢。
封谦是他一手养大,从落水狗养成小凤凰,封文星比谁都懂其中滋味。
“而且你别看不起人,我这几个月可没有赖佘九涟这白吃白喝,德语不说精通,日常说话完全没问题……”
封谦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他哥炫耀他的新技能,中间还穿插几句装逼的外语,他哥在那头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好听的。
等到说得口干舌燥封谦才拉过佘九涟手腕看了看,只剩三分钟了,他心口堵得慌,与顺畅过头的聊天相反,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的神色。
三分钟结束后,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次吗?封文星好像还什么都没说。
封谦呆呆地注视前方椅背,在佘九涟反手握住他时冷不丁对封文星重算旧账。
“跳楼那天,是你先松开的我。”
封文星怔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也是你先说不记得我了。”
封谦明白他哥这样做的所有苦衷,也知道这些会是戳向封文星最深最痛的刀,但他还是想把无缘由地愤怒、委屈冲他哥发泄。
被迫接受外界给予的一切,先放下的不是他,他的选择权呢?为什么事事关乎他,又事事不由他?
封谦顾不得佘九涟还坐在他边上,忽然间撕开伪装的平静变了情绪,语速飞快,坐直质问:“封文星,你当初给我压车里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分开的可能?”
“……有。”
最好最坏的结局都想过,生或死的打算都做了。
封谦捏紧了电话,指甲泛白:“为什么猜到会分开还要那样做,你把我往绝处逼,给自己留退路了是吧?”
他需要恶意揣测一下,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没有退路,是赌了一把,也许呢。”封文星深吸一口气,苦涩地笑笑,“也许有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的可能呢,万一咱俩要是成了……”
他目无焦点,憋了很久才轻声吐出两个字,多好。
猜到结局就不要过程了吗?故事的完整度更重要,看书也不会只看最后一页,他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短暂的幸福也是幸福。
可即便这样想,封文星还是连勉强的笑都装不出来了,幸好不是直接见面,否则要在封谦面前丢大人。
他低头捏了捏眉心,问着违心的话:“走都走了,不祝我以后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哪够,要儿孙满堂,时间差不多,挂了。”这句话说完,封谦等了几秒:“喂,最后好歹跟我说声再见啊。”
偏偏这条封文星不遂他意:“别,搞得像要生死两隔,我包饺子手艺增进不少,等你过年回来给你露一手。”
“你最好是啊,别提前买成品骗我,我亲自监督。”
他俩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只是谁都清楚,这顿约好的饺子大赛遥遥无期,下一个共度的年夜或许永远不会到来。
没有来年了。
无休止的回忆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钝刀。一次捅不死人,但会反反复复地捅,割开的伤口永不愈合。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办公室实在闷得人心烦意乱,封文星扯掉领带,落寞地走到窗边推开玻璃。
公司跟码头相距甚远,他再怎么望向西南角,能看见的也仅仅是重重楼影。至于码头上的轰鸣和惨叫,那是只出现在海鸥眼中的灾相。
第74章
“插播一条紧急报道,今早9点30分,泸城坪山码头德利船厂发生了一起令人震惊的爆炸事件,一艘正在进行维修的4000吨运输船突发燃爆,现场火势猛烈,情况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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