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闹佘九涟总会让封谦产生种踢了毒蛇一脚之后立马就跑的刺激感。
他知道这脚下去随时有可能被淬了毒的獠牙咬上一口,但是没法,就像总有人想去摸老虎屁股,犯贱是人之本能,况且贱的又不止他一个,这事归根结底是佘九涟的错。
他理直气壮:“我想听你给我道歉……”
“对不起。”
话音未落,佘九涟从善如流,几乎没有停顿,扣住他的帽檐问:“高兴了?”
封谦得意,在他手底下晃着脑袋,又后知后觉咂摸出点不对:“后面三字我怎么听那么怪呢,像谁逼你了,不真诚,重新说,快点。”
“得寸进尺。”
佘九涟把帽檐按得更低,几乎要带着他压上自己肩头。
封谦视线被全部遮住,什么也看不见,慌着挥手要推佘九涟,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有呼吸轻轻地打在他耳后,他听到佘九涟并不正经的警告:“封谦,不许撒娇。”
封谦毛倏地炸开,但不敢嚷嚷太大声,只能藏佘九涟怀里狡辩:“谁撒娇,你别瞎说,我大老爷们跟你撒什么娇,刚是不是连你脑子一起咬了……”
“佘少。”
一声不咸不淡的招呼,语气很敷衍,封谦瞬间听出是封文星在喊。他先前老叫着要见他哥,现在真见着了反而没第一时间回头。
人多眼杂,他哪敢在这儿喊哥。
佘九涟松开他,向前微微点头:“节哀。”
“既然来了,躲这做什么?”
这话听着总觉得像在问他,封谦疑心他哥仅靠个背影就把他认出来了,刚要转身,腰间却被手掌抵住。
“有劳。”
封文星不知何时已经到他身后,顺着封谦的腰线一点点滑至小腹,把他从佘九涟那往外捞:“前面左转是贵宾室,你可以先去那边休息,门口有专人接待。”
这话说完,封文星声音稍微压低了些:“辛苦佘少把人带来,弟弟我就领走了。”
这畜牲,原来一直知道他在佘九涟那住着!
封谦猛地低头,揪住盘在他腰间的手指,脑子里已经想好过会儿要怎么抓着他哥揍。
佘九涟垂眸扫过下方纠缠在一起的手,再抬眼时态度冷淡不少:“开场前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封谦胡乱点点头,随即被封文星拉着往相反方向走。
他在心里闹了个底朝天,嘴上半声不敢吭,直到拐进一道窄窄的过道,封文星推开门把他带进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杂货屋,角落堆满了扫帚簸箕,灯开了也只有一小片淡淡的光。封谦摘掉帽子,还没看清他哥是什么造型,先被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除了这里其他房间基本都有监控,乖点,体谅你哥一次。”
“乖你妈呢乖,我差点死外面你知不知道!”
封谦气得想咬他,可惜腾不出第二张嘴,他被紧紧勒在封文星怀里,挣动两下,没太用力:“我被卫舒望那变态关了一周,你怎么没找到我?还把我寄养在佘九涟家,也不知道带句话,哪有你这样当哥的,要我体谅,我抽不死你。”
“没招,”封文星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解释:“家里,包括我城郊那栋别墅,全是人在监视,你要跟着我,八条命不够跑。”
封文星胳膊松开了些,揉揉他的后脑勺:“这才分开几天,想我了?”
“想狗屁。”封谦不承认,他不想让他哥得意起来,蹙着眉头抬眼,却在下一秒收声,半晌过去,才愣愣地开口:“你脸怎么回事?”
一块纱布盖在封文星右侧鼻翼旁边,纱布不大,但伤在脸上,怎么说都严重,封谦没心思耍脾气了,伸手想摸又在半空停住。
他暂时原谅封文星作为哥没照顾好弟的失职,等封文星痊愈后再算账。
他哥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脸上这只是前几天跟在家门口监视的人起冲突不小心弄的,个把月过去就能消,不留疤。
“监视你?”封谦理不清,“为什么监视你?不是你妈跟卫崇合作……他连你也不放过?”
他不确定封文星知道多少,从洪杉把吴可越推下楼那晚开始,把自己先前猜的一股脑全跟他哥说了。
他哥听完半天没吭声,眼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突然问:“你怎么不怕哥也参与其中?”
“你搞死我还不容易,用得着人家掺和?”封谦觉得他哥脑子有病,这么简单的事还得他解释,“过年住一块饭不都你做的,想害我下点老鼠药我早死千八百回了。”
“弄死我。”封谦戳他心窝,“你真是世界上最坏的哥,居然还敢有这种想法。”
封文星捉住他手腕放到唇边亲了亲,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温柔笑意:“疼都来不及。”
可愉悦转瞬即逝,头顶灯光闪烁两下,屋外传来催促入场的女声播报,手腕处温热的触感让封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抽回手,封文星不让。
“身体怎么样了,还复发过没有?”
他哥斜靠着墙,贴在他手腕上问。
不说封谦都没想起来,他现在对佘九涟好像没去年刚发病时那么如饥似渴。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佘九涟坚持给他灌难喝药剂的作用,他今天咬了佘九涟一口,除了尝到有点甜外也没其他失控行为。
封谦把情况如实告诉他哥,这明明是个好消息,封文星面色却越发凝重,难得翘起的嘴角又耷拉回去,好难过的样子,再开口,声音都像蒙了层灰。
“还有十分钟我得出去主持现场了,就这十分钟,你听哥说完,然后立马去找佘九涟,别让人发现你。”
封谦不乐意,他不明白封文星为什么突然把他往外赶,口不择言问是不是封恒死了怕他强留下来分遗产。
但同时他心里清楚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封谦只是不想被他哥赶走。
他哥显然也知道他这是在闹脾气,可还是直起身站到他面前,无奈地笑笑:“跟遗产没关系,如果哪天我死了……”
封谦差点跳起来:“你别说如果!”
“听着,”封文星扶住他肩膀,异常冷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名下的财产会全部寄存于国外一处银行,到时候会通过某种方式让你知道,你拿了钱尽快离开泸城,跑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你有什么遗产?一屁股债还是半死不活的公司,全他妈烂摊子,尽留我替你擦屁股。”
封文星眼尾弯了弯:“这么看不起你哥呢,这几个月公司有起色,到我死少说千万能挣到,够你躲起来活一辈子。”
封谦不听他说的百万千万,就像他哥能听懂他的口不择言,他同样看得透他哥吹逼话术下的焦躁难安。
亲兄弟之间想瞒东西太难,本就是同根生的两朵花,连对方长了几条经络都一清二楚,再浇灌点爱上去,粘一块分不开。
但割人的刀子总比枝叶锋利数倍,想割断两株攀附生长的野草比呼吸更容易。
封谦就这么盯着封文星,静默片刻,他哥头一次在他面前弯了腰。
“前两天,我妈给我看了一份实验报表,六年前的,人体实验,几千个实验体,只活了一个半。”
封文星那张能言善辩的嘴也有没法组织语言的时候。
哪怕他先前编排过很多次该怎样告诉封谦才能尽可能不吓到他,然而真开口时,他的语言能力却匮乏成这样。
曾经封文星以为自己生死无惧,后来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胆大,他也会怕的,怕到最后和封谦当不上爱人也做不成兄弟。
要怎么说呢?接封谦回封家从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或者在更早之前,封谦的出生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被抓回来替他去死。
可封文星知道的太晚,一切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真相才铺陈在他的面前。
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睡过,清醒的每分每秒都在替封谦寻找一条活路。
“砰!”
屋外突然炸开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人群哄闹的尖叫,封文星拉住吓呆的封谦往小屋最里面的窗口挤,他的手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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