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换药把这几天跟佘九涟的情况大致告诉封文星,可直到讲完,封文星都像个哑巴听众,始终一言不发。
收起纱布,封谦悄悄抬头,看他合眼躺在藤椅上,大概是太疼,嘴唇才白到不见血色,难得展露一丝脆弱。
等封谦把药箱收好回到客厅时,封文星已经坐起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水,没看封谦,冷不丁地开口:“我可以让你搬到校外。”
封谦迟疑一下,走到他面前,摇头:“不行,工大强制住宿,不然1栋这些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怎么可能愿意住校,早跑回家住大别墅去了。”
“你想和佘九涟住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但封谦答得很快:“当然不想。”
尤其在佘九涟讲完高应死因之后,谁愿意一天到晚把脑袋别裤腰上睡觉,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凭什么去等一场没定时间的死刑。
“那就把你弄出来。”
封文星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他是泸城勾勾手指就地动山摇的大人物老祖宗,不过封文星这样袒护他实在少见,封谦想了会儿,又蹲回藤椅边,碰碰他的膝盖。
“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佘家有仇?”
封文星扫他一眼,瓷杯压上下唇:“没有。”
“那Andy为什么要杀佘九涟?”
这口水差点把封文星呛死。
其实封谦本来都快忘了这茬,但他来回琢磨觉得封文星不会是为了让他好过才大费周章地要把他从学校弄出来,毕竟以前他抱怨宿舍浴室太小也没见封文星有什么表示。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猜是佘九涟的缘故。封文星不是不想让他住校,而是不想让他和佘九涟住。
他忽然想起那个尿床的夜晚。
那晚封谦确实醒着,清清楚楚地听完了Andy和封文星的对话,天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在封文星扒他裤子时忍住不动的。
只是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Andy死而复生的事,没把聊天内容放在心上,比如Andy夸他可爱,说他有个坏室友——卫舒望那时候还装的像正人君子,他肯定不信,只当Andy满口胡言,在瞎编乱造。
但事实证明,他的室友确实是个坏东西。
再回忆Andy夸他可爱,提到他送西服烧纸钱,分明都是他去垃圾站干的事,想知道这些,除非Andy就在现场。
为什么在现场?
因为要杀佘九涟。
而佘九涟这种人,绝不会仅有“高应”一个替死鬼,他在前往垃圾站的小巷里,踢到的那具不知名“尸体”,也许就是佘九涟身边第二个“高应”。
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Andy之前假死的动机——“死人”不会杀人。
可佘九涟当时又说是他在杀人,强揽功名的案例封谦见的不少,主动揽脏水还是头一次,他脑细胞快烧干了也捉摸不透这个行为逻辑,可能佘九涟就是单纯的贱,想趁机恐吓他。
封文星的失态似乎只在瞬间,他很快调理好情绪,波澜不惊地陈述:“Andy已经死了,死亡证明警方那边有。”
封谦这次不想跟他打哑迷:“封文星,你别……”
“他死了。”封文星加重音调复述,瓷杯握在手心,里面还有小半杯温水在晃荡,半边肩膀抬起,空闲的右手扣在封谦后脑勺上,慢慢收紧,不容抗拒。
“封谦,你不需要想那么多,所有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只管按照你以前规划的路线,上学,考研,其他什么都不要关心,你脑子不灵光,理不清这些。”
“你很聪明吗?”哪怕身处下位,封谦脸上也毫无惧色,他放肆打量封文星腹部那块藏在毛衣下的伤口,挣开手掌压着膝盖起身,绕到藤椅后方。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身上还是那么多伤?”
封文星背对他的模样看上去很温顺,乌黑发尾扫在颈部,衣领过于宽松,露出来的大片肩颈削瘦白皙,曲线优美。
他微微侧过头,上挑的狐狸眼带着凶色。
“伤都是因为谁,要我跟你仔细说?”
高中时期封谦被封文星抓去调教室上过几次家法,每次打前都摆这副脸色,封谦心底还是怕他,被一眼瞪虚,霎时没了声。
“好了,出去。”封文星恹恹地躺回藤椅,不再看他,“别管死人的事,不许和不清不楚的人暧昧约会,下个月生活费给你涨四千,别再动歪点子赚快钱。”
明摆着赶人,继续待下去估计要打电话喊保镖来把他绑去调教室抽,封谦不敢死撞南墙,快溜走到门口才想起还有件事没得到答案:“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封文星闭目养神,半天没回话。
离得远封谦胆子稍微大了点,他轴劲上来,对某些事情会有荒诞的执着,于是就靠到门边,等封文星给个回答,同时一只脚踏在外面,随时准备跑路。
这可能是封文星的考验,像传说中公主给勇士的重重考验一样,不历经千辛万苦套不出他嘴里一句实话,他哥要放在童话故事里也必然是一位极其高傲的玫瑰公主,危险美丽,浑身带刺。
封谦等了快十分钟,终于等到公主发话:“不干什么,看你有没有被他们改造变异,仅此而已。”
哦。
是关心他。
但死鸭子嘴硬。
“那我要是真变异了呢?”
公主的耐心似乎被他全部消磨完了,藤椅前后晃动两下,在瓷杯砸过来前,封谦推门跑了出去。
二楼传来几声轻笑,拐角那不知何时趴了位黑衣漂亮青年,指间夹着一根草莓棒棒糖,见封文星抬头,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忍不了这点痛?骗人呢,是故意想让你弟心疼吧?”
封文星没理会,走到客厅角落弯腰打开保险柜,掏出个密封牛皮袋,再回头,青年已经从二楼轻巧地跳了下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
他把牛皮袋扔到桌上:“新身份证,另外,下次进我家不许翻窗户,大门不是摆设。”
*
*
封谦快五点才收到狗仔给的房间号,他迫不及待赶去酒店,下车到那比约定的六点还早半小时。
狗仔让他去了就直接上17楼,说有人在电梯口接应,搞的像间谍秘密会面。
格莫拉酒店算泸城顶级五星,在酒店门口要做全身检查,封谦第一次来,过安检时忍不住往里四处张望,随口问保安:“这住一晚多少钱啊?”
“10楼以下8000,往上一万。”
封谦红眼病犯了。
一个只会蹭热搜爆假料的狗仔哪来的钱订这种酒店?混娱乐圈能赚那么多?更何况这狗仔就是个圈里的小透明,连小透明都能混这么好,他这种惊为天人的帅哥,入圈出道岂不是一夜暴富?身价上亿指日可待。
讲不定今天见面就是个契机,他能跟狗仔一拍即合,让狗仔把他介绍去娱乐公司。
坐电梯的八分钟里,封谦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分配日后赚的千八百万了:一半存银行,四分之一搞投资利滚利,再剩四分之一拿去建个新的疗养院,只养吴可越。
以至于电梯停在17层,如果不是外面有人喊,他差点忘了下去。
“F先生是吗?这边走。”
接应的是一个大众脸中年男人,很和善的模样,封谦被一路带到走廊尽头,男人笑眯眯地给他刷卡开门:“请进,顾哥在里面等您很久了,另外您的通讯设备需要交一下,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们私下见面都这样,望您体谅。”
顾是狗仔的姓,之前聊天透露过。屋里没开大灯,进门那块漆黑一片,封谦心生不安,可都到这儿了,也不能说走就走。
男人看出他的犹豫,解释道:“这里是市中心大酒店,处处都有监控的,只是顾哥怕隐私泄露,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点可以放心。”
封谦思来想去,交手机前偷摸给封文星发了个定位,假如真出意外,至少还有线索在。
不知道这是什么套房,进屋的走道比封谦住过的任何一家宾馆都长。
大理石砖上铺着厚重丝绒地毯,踩在上面听不到脚步声,屋里静悄悄的,封谦往里走了好几步,正要开口喊人,突然注意到右前方隔着磨砂玻璃亮着一束朦胧的光,光线比较弱,一开始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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