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无虚席的大剧场对于工作日的原创话剧来说是个奇迹,为了方便观众出入,工作人员请他们和走道边上的观众换了位置,让雁行可以放轮椅。
何已知摇头:“抱歉连累你来跟我看这出不值得的戏。”
雁行打断他的话:“一把好剑落到恶棍的手里会变得平庸,但这不是它的错,懂剑的人仍然会循着光芒而来,瞧瞧这些观众——不值得的是窃贼,不是你被偷的剧本。”
这番话何已知喉咙滚动了一下:“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豁达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雁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整理袖口:“鉴于你看过我在火灾之后崩溃的样子,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句讽刺。”
他眨眼时,黑亮的瞳孔中盛满玻璃吊灯投下的光点。何已知一直讨厌这种灯,觉得它们既浮夸又累赘,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和谐,今天这种怨恨似乎消失了一些。
何已知扯起嘴角:“我觉得我的肩胛骨断了。”
“我可以帮你修好。”
他抬起手,何已知马上捂着自己的肩膀说:“不用了。”
雁行笑了笑,转而翻起膝盖上的场刊,这是工作人员为调换座位给他们的补偿,厚厚的一本大画册,里面有《冬墙》的剧照和采访。
他翻到演职人员那一页:“这些人你认识多少?”
“几乎全部。”
雁行的手指顺着铜版纸上的名单向下滑,在其中一行停下:“特别出演是什么?”
何已知凑过去扫了一眼:“吴千羽,她是现在最好的现代舞演员。这个剧本……我的剧本里有一个跨性别的角色,需要跳一段舞蹈,我猜他们为了这个请的她。”
“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何已知摇头,“我只是看过她的表演而已,她是真正的大牌,无论在知名度还是表演技巧上。说实话……”
他顿了一下:“如果这部戏的作者挂的是我的名字的话,绝对请不到她。很讽刺,对不对?”
雁行没有说话,把场刊往后翻了一页,映入两人眼帘的是男主演的采访。
“贺光,”雁行念出标题上的名字,“你认识吗?”
何已知看着铜板纸上反光的照片:“认识。”
灯光暗了下来,但观众仍然有些躁动。
蓟京剧院的总经理先走上台,在聚光灯下感谢了观众的到来,等现场安静下来后说了几句把这部剧搬上舞台多不容易的煽情话,何已知靠在椅子上,嘴角全程带着无情的笑意,直到经理的演讲之后,幕布缓缓拉开,话剧正式开始。
无论是舞美、道具、灯光,还是演员的表演,《冬墙》都达到了业内的顶尖水平。
第二幕吴千羽的舞蹈一登场就把演出推向了高潮,何已知可以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一直到谢幕,都没有观众提前离场。
散场后,何已知走在剧院大厅里,显得心事重重。
当演出进行到中途,场上只剩下贺光和吴千羽对戏时,他有一瞬间以为他在看自己的《东墙》,而不是被邱旦青偷梁换柱的《冬墙》,然后下一秒却听到演员嘴里喊出陌生的角色名,就像用热气球把他送到云端,又剪短绳索让他垂直坠落。
大厅里放着剧组的签名板还有几个主角的立牌,一些年轻的观众在和吴千羽的签名合影。
“他很不错,”雁行对着贺光的立牌说,“我不懂演戏,但我懂肢体。他的动作比普通的演员更舒展,更有韵律。”
“他是我认识的最勤奋的演员。”何已知听到自己说,“我们曾经是朋友,我逼他和我做了很多数独题。”
“你想和他聊聊吗?”
“不,”何已知马上否定,随口开了个玩笑,“我只是在想他恨我是不是因为那些数独题。”
他原地转身,却被雁行拉着回头。
青年踉跄了一下,差点失去重心。
雁行没有在意:“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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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重心4
“等等,雁行。我们要去哪?”
何已知被雁行领着回到剧院二层,走进大剧场侧门旁的小道,拐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一个提着水桶和拖把的阿姨靠在墙边打电话,看到他们时慌张地收起手机快速离开。
“抱歉。”何已知对保洁说,看到雁行进入走廊深处,他追过去,忽然后悔自己把这个轮椅修得太好,“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不希望你的一天在纠结友谊为什么破灭的惆怅中结束,”雁行停在一扇门前,回头望着何已知,“特别是在眼睁睁地目睹你能为一场演出焦虑十几个小时之后。”
见青年不接茬,他补充道:“这会影响我们训练的进度。 ”
何已知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教练还要关心队员的情感状态……”
“教练要关心的事情多了。”雁行看出他的动摇,勾起嘴角握住把手一拧。门开了,露出并列的另一条走廊。
“去吧,我在大厅等你。”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门,迎面撞见一群戴着工作证的人。
和他们擦身之后,何已知看到一排贴着门牌的小房间。
“我从来没想到剧场的后台这么大,”贺光一边化妆一边说,“我大一读的学校没有剧场,所有演出都在体育馆里面那个站四个人就满了的小台子上,体育馆有更衣室但那是给体育生用的,我们只能在走廊里化妆。”
“我记得。”何已知站在门口,并没有继续往里走。
演员恼火地睁开眼睛,在看清他是谁后猛地坐了起来:“何已知?”
“需要帮忙吗?”何已知走进去,轻声问。
何已知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演员们有些夸张的表达方式,但是造型师永远在下一个等级。
“没关系,”贺光用笔把擦掉的地方补齐,“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给我化妆,我只想把这次演好,然后下一次,我们可以用那个化妆间。”
何已知在一间开着门的化妆间里看到了贺光,他和另外的几个演员并排坐在镜子前,疲惫地闭着眼睛。一个化妆师正在为他们卸妆,穿着高跟鞋的男人抱着卸妆水和一大包棉片,因为要同时处理几张脸而手忙脚乱。
“进来吧。”贺光带着何已知走进旁边一间没有人的房间,动作熟练地打开灯,“这是吴千羽的个人休息室,比我们合用那个大多了,还有独立卫生间,但是她刚刚一结束就走了。”
他指着对面的小房间。
组员:“现在哪还有闲着的化妆啊?”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扔掉最后一张棉片,用一个大手袋把何已知抱的东西装进去:“谢谢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用、最可爱的移动化妆柜。我得去收拾一下东西,5分钟以后你提醒他们把面膜撕掉就可以了好吗?”
他低头去包里翻纸巾,蹲在一旁看剧本的何已知头也不抬地问:“需要帮忙吗”
“哦,真的吗?太好了。”化妆师把手里的棉片塞到何已知手里,还有一些青年不知道用途的瓶瓶罐罐,“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迎来救世主,但是谢天谢地。”
“你?算了,你只会把我好不容易弄好的脸和发型搞得像被暴雨淋过的泥巴地一样。”贺光把纸巾浸湿,轻轻擦拭刚刚画错的地方。
化妆师走后,何已知走到贺光坐的椅子旁边,敲了两下扶手。
一个演员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化妆师马上回头投入工作。
他的脸上闪烁着羡慕的神色,笑容透过溼潤的面膜:“你还记得吴千羽吗?当时她来戏剧学院演出,我俩一起看的,你看完就说一定要让她来演《冬墙》,说了好几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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