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最终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点也不像何已知。
“何已知”应该是全世界最擅长分离的人。
他天生就会在相处中给人余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每当分别的时候来临,第一个云淡风轻地挥手离开。
对他而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也是他一以贯之的生活方式。
雁行说他粘人,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评价。
用不着何已知发言,司徒渺就要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他们在大学相处两年,在司徒渺看来已经是亲密的朋友,可何已知却能一夜之间消失得音讯全无,甚至连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保存。
还有很多和司徒渺一样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切断联系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有多惊讶。
从精心策划一场坦白开始,就已经很不“何已知”了。
真正符合他一贯性格的作法是顺其自然,什么也不做。
等东窗事发,如果雁行不能接受就坦诚地道歉,然后离开。
“何已知”会主动坦白,但他不会寻求原谅——
更不要提在那之后他做的事情。
犬展那天,雁行离开以后,何已知在山上待到天亮才开着面包车下山。
他在酒店门口告诉山竹、PVC和侯灵秀,Captain得了癌症。
三个人一开始都不相信,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被冻傻了,直到何已知重复第四遍,才露出吃惊的表情。
而何已知也在一二再而三的重复中,体验到了被凌迟的感觉。
“我表哥呢?”侯灵秀反应过来问,难得地没有直呼雁行的姓名。
“他走了。”
“你就让他一个人走了?”
“他叫了一辆车接他,”何已知说,直面少年怀疑的目光,“他对我很生气。”
几人陷入了沉默。
何已知把驾驶座还给PVC,他们放弃了第二天的项目,开车回到仓库,在石头下面找到了被遗弃的钥匙。
四人打开卷帘进去,发现雁行工作用的电脑消失了。
“Captain的碗的也不见了。”侯灵秀说。
本来在墙边上有五对吃饭喝水的小碗,现在只剩下了四对。
跟着回来的四条狗站在自己的碗前,都有些奇怪。
侯灵秀给它们倒了狗粮,但没有一条狗吃,连戈多都只是闻了闻味道,坐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果然Captain才是狗老大,它不在这些都不敢开动。”
侯灵秀只能挨个把狗头按进碗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山竹问,他总是那个指出房间里的大象的人。
PVC和侯灵秀摇头,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何已知,希望他说点什么。
但剧作家什么都没说,反而拿出自己的电脑,在雁行平时坐的桌子前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敲键盘。
“你在干什么?”三人走过去围着他。
“写剧本。”
这个回答显然让他们很不满意,三人齐声质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写剧本!”
“雁行和captain在哪?”
“之后训练怎么办?”
何已知还是不说话,沉默地敲击键盘。
山竹忍无可忍地用手按下他的屏幕:“队长!”
何已知从屏幕和键盘中间抽回手,电脑啪地一声合上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用担心,参加团体赛的最小人数限制是3个人,有你们三个人就够了。暂时帮我照顾一下司马从容和姬东墙,还有戈多。”
说完,他拿起电脑和放在拼图前装证件和杂物的书包,离开了仓库,留下像信号灯一样站在桌子前,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何已知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在里面写完了上下两部剧本,把最后结局设置在他们赢下预选赛的部分。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间是犬展回来第三天的清晨,他关上电脑,拿出手机约符玉昆当天下午见面。
发完短信,他筋疲力尽地趴在电脑上。
这几天,除了写得太累半昏迷过去几个小时,他几乎就没有睡过觉,全靠快餐店的咖啡支撑。
可是现在写完了,他却发现自己睡不着。
他很困,但是睡不着。
他看着外面街上逐渐亮起的阳光,想到除了那天的初雪以外,这几天都是晴天……
晴天就意味着没有降水……
何已知猛地站起来,把电脑塞进书包,在店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
“去蓟北。”
他来到熟悉的院落后面,发现他用来种树的东西都没了,只有那个铁桶孤零零地倚在墙边。
何已知觉得东西可能在院子里,就想扒着院墙看一看,可他刚踩上铁桶,就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雁行在厨房——
手里拿着一把刀。
(本章完)
第141章 棋盘2
何已知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用手撑着向上一跃,翻过院墙,跳进院子里。
落地时,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一小块又脆又软的东西在鞋底爆开,伴随着触感粘腻的液体。
可能某种昆虫或者节肢动物,比如蜘蛛。
何已知没有功夫回头去看——他会为它哀悼,但不是现在。
他拿出了超越比赛的速度, 几步闯过院子,拉开玻璃门直奔厨房, 在里面人听到动静抬头的一刹那, 抓住雁行握刀的手腕一把将刀夺走。
雁行和轮椅一起被推得向后撞在橱柜上, 震惊地看着他, 就像那只刚刚被踩死的蟋蟀(或者蜘蛛)一样震惊。
闯入者回望过去,在视线相遇的那一刻, 像是有强光在中间炸开,两人的瞳孔同步缩小。
何已知闭了闭眼,忍着突然运动带来的头晕抬起没有拿刀的手, 做出安慰的动作。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雁行身上所有露出的皮肤, 从脸到脖颈、到手腕、脚踝……没有血, 还好……但是衣服下面呢?他仍然不放心。
雁行沉重地喘着气,嘴唇张开,呼吸发出嘶嘶的声音,喉咙抽搐着。
何已知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以为他要骂人, 或者更直接点, 咬人。
但他没有。
雪白尖利的牙齿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 很快就藏了起来。
何已知有点失望。
正在他考虑着如何检查到衣服下面时,“咚”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地上,伴随着咕隆咕隆的滚动。
青年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切了一半的苹果。
何已知愣住了,就像被那个苹果砸中的不是地板,而是他的后脑勺。
他转过头,看向雁行刚才面对的地方——
那里有一块被撞歪的砧板,上面凌乱地散落着一些切好的苹果块。
“哦……”何已知张开嘴,意识到自己刚刚猛烈地袭击了一个切水果的人,“对不起,我只是……”
他只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雁行完全不吭声,就这么把他晾在那里。
何已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想。
上一秒他还在尴尬地抓着头发,可下一秒,他就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刀刃,让一条笔直的血线出现在并拢的三根手指上。
再下一秒,雁行推着轮椅过来,抢走菜刀,“啪”地一声摔在橱柜上。
火灾后才更换的几乎全新的台面就这么被磕掉了漆,露出一小块发灰的底色。
雁行看也没看那令人心痛的痕迹,捡起地上的苹果,拿到水槽上冲洗。
他故意把水龙头开到很大,哗啦啦的水声直冲耳膜,水花渐的到处都是。
洗完,他拿着滴水的苹果到砧板前,从刀架上抽出一把砍骨刀,不按章法地把苹果剁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
那应该是给Captain的,何已知看到砧板旁边还有几个同样的空盒子,一些大小不同的碗里面分别装着胡萝卜、南瓜、蓝莓,和一些肉类,而灶台的电磁炉旁边,摊开放着一本动物抗癌手册,上面印的图画正是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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