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已知心说我虽然不是初中二年级,但确实是初恋,于是开屏也开得心安理得。
而且不知为何,他感觉雁行还挺开心的。
两人离开音像店,满大街都是放学的学生,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三五成群地走在旧书街上。
迎面冲来一群穿着不符合天气的T恤的男生,校服系在脖子上,胳肢窝底下夹着篮球,边跑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何已知伸手护住雁行,但其中一个男生路过时还是不小心撞到了轮椅,他惊呼一声,踉跄着跑远了。
“没事吧?”何已知问,声音有点气愤。
“没事。”雁行看着他,“怎么这么生气?”
何已知呼了口气,用烦躁的手揉乱脑后的头发:“想起了以前上学时,班上那些热爱运动的活跃男孩。”
“不喜欢男孩?”雁行挑起眉。
“……不喜欢运动。”
雁行笑了起来:“我要是上学的话说不定也是这些活跃的运动男孩中的一个。”
何已知想象了一下雁行衣衫不整地抱着个球,在街上像猿猴一样大喊大叫地狂奔的样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你不一样,”剧作家自动地修正了不切实际的想象,“你会等他们占好球场,发现打不过对手以后,才被电话催着出现。”
雁行很遗憾地摇头:“很开心在你心里我是这种校园男神的形象,但是我并不擅长打球。”
“什么叫做要是上学的话?你没有上学吗?”何已知发现他话里的盲点。
“我只在学校上过几年小学,”雁行望着街上的学生,“之后一直靠训练间隙聘请家庭教师学习……十五岁的时候差一点到这附近的中学读书,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国训练。”
所以他看这些的眼神都很新鲜。何已知醒悟过来。
“走吧,差不多回去了。”雁行眯起眼睛,看向缓缓落下的夕阳。
“等等,”何已知拉住他的手,“我们去学校里看看吧。”
“为什么?”
剧作家耸了耸肩:“心血来潮。”
这一心血来潮的结果就是三个小时以后,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他们顶着看不清形状的星星和月亮,黑暗的中学校园里移动。
混进校园的过程并不算太困难,何已知领着雁行围着学校外围转了半圈,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学生们用来逃课的通道:两根间隔比较宽的栏杆。
他先把人带进去,再将轮椅折叠好拉进来。
第二天是周末,所以这天早早地熄了灯。所有的教学楼都是黑的。
本来只打算在学校里转一圈,看看操场、绿化什么的,但当他们准备离开时,何已知看到雁行的眼神飘到了黑暗的教学楼上。
“你想去看看教室吗?”他用提议的语气问。
“不可以吧?”雁行的表情有些不确定。
“有什么不可以?”何已知感受到一些公序良俗的美好品德在离他而去,但他并不在意,“我们已经闯进来了。”
“但是……”雁行望着一楼挑空的教学楼,要去教室就必须上楼,“这里没有电梯。”
何已知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塞到雁行手里,接着在他面前蹲下,拉着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脖子。
“你干什么?”轮椅上的人发出惊讶的呼声。
“背你啊。”何已知自然地说。
他一只手抓住雁行的胳膊,一只手穿到身后,快速地站起身,失重让雁行用力勒紧手臂,得逞的剧作家腾出手来,托住他的大腿:“轮椅留在楼下就行了,反正也没有人。”
雁行将手电筒的光对准教学楼的楼梯:“你不嫌累吗?”
何已知迈开步子向上走去,让自己听起来十足自信:“我每天骑3小时自行车。”
说这话时的何已知其实并没有想到,稍后他会把这整栋楼都爬一遍。
起因是他们在二楼时,雁行忽然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的胸口紧贴着剧作家的后背,何已知不无着迷地听着两个人重叠的呼吸和心跳。
“什么,鬼吗?”他开玩笑地问。
“不,是猫。”
雁行似乎是认真的。
他说他听到楼上有猫叫,循着声音让何已知爬上了四楼,他们在四楼楼道转了一圈,只隐隐约约能听到微弱的叫声。
何已知觉得可能在下面,于是又背着雁行回到三楼,最后他们在五楼的一间没锁门的教室里,找到了这个叫声的来源——
一只被粘鼠板粘住的小猫。
何已知用手轻轻地捻开胶水,将倒霉的小动物从粘鼠板上一点点地扯下来。
小猫的半边身子都被胶水和口水打湿了,即便如此,它还在用力地舔着自己,而这除了让被粘住的毛变得更湿粘得更紧以外,没有什么作用。
它的嘴里也沾上了一些胶水,发出的叫声时大时小,因此影响了他们判断方位。
雁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只手扶着何已知的背,为他用手电筒打光。
“这就是高中的教室,”何已知告诉他,“没什么特别的吧?如果是高三的话,桌上的教材会堆得像山一样,这间应该是高一,或者高二刚分班,就像空的一样,大家都没什么东西。”
“我以前就坐那个位置。”他指了指教室后面,“靠着墙,把书立起来侧面一挡,上课做什么老师就看不到了。”
“这是你的高中?”
“不,我大学才来的蓟京。”
雁行失语片刻,感情他们莫名其妙地闯入了别人的学校,这人还理直气壮地对着别人的桌椅板凳回顾自己不好好学习的往事。
该说什么呢……真不愧是何已知。
“中学长的都一样。”剧作家说。
撕拉一声,伴随着一连串猫叫,小猫总算从粘鼠板上分离了下来。
雁行用手电筒一照,粘鼠板上全是一丛丛沾下来的猫毛。
他砸了咂舌:“你也太不小心了,小家伙。”
“我已经尽力了。”何已知用袖子擦掉小猫身上的胶水。
“我说的是这个小家伙,你算什么小家伙——”
他话音将落,教室外突然划过一道手电筒的亮光。
有人来了!
雁行暗灭手机的射灯,从凳子扑下来,落在何已知的身上,剧作家在黑暗中发出一声闷哼,随即被他捂住嘴。
他们听到有人哼着歌靠近,脚步拖沓地从外面经过,电筒的光芒从两人头顶一闪而过。
何已知在他手下哼哼了两声。
雁行警告地看着他,更用力地捂住他的嘴。
何已知也更用力地用鼻子哼哼。
雁行捏住了他的鼻子。
何已知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了起来。
脚步声越走越远,雁行松开手,低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何已知喘了口气,在脑子里转了转这些事情的重要程度,“第一,我快死了。”
雁行看着他,不为所动。
“第二,猫跑了。”何已知举起手,两只手都是空的。
“跑哪去了?”
“不知道。”
何已知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第三,你压到我的……下半身了。”
说罢,剧作家绝望地闭上眼睛,为自己的生理反应亵渎了神圣的学习场所感到发自内心地抱歉。
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刚刚救了一个弱小的生命,和他的男朋友一起,这个人现在就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身体紧紧压在一起,更不用提他们还处在可能被人发现的刺激之中……这真的不能怪他。
“我知道啊。”
何已知猛地睁开眼睛。
雁行慢条斯理地提醒他,自己在车祸中失去知觉的是右腿和左小腿,不包括左边大腿和整个髋部,他当然知道那硌着他大腿的带着体温的东西是什么——还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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