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97)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李建成温声道：“战必胜, 攻必克，你是大唐的秦王，将来还会是大唐的帝皇。”
　　“你会是这个国家最好的继承人。”
　　李世民微微扯了扯嘴角，道：“这是不是你自那年后第一次夸我？”
　　李建成摇摇头：“你从来都是最优秀的。”
　　那些年二郎在他的高压逼迫下飞速成长，这个弟弟本就天纵奇才，又有着为皇者所需要的一切品质。
　　李建成那时从来不说，却不代表不认可他的优秀。
　　“别哭了。”李建成道：“你从小就爱哭。衣服破了要哭，被耶耶训了要哭，和平阳打架输了也要哭，摔倒了要哭，还要把伤口举给我看，嚷嚷得大家都知道。”
　　“从小到大，你只有这一点没什么变化。”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阴森森道：“要翻旧账吗？来啊，看谁更过分？”
　　到底是谁，什么都不说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眼角还带着泪光，李建成只想笑。
　　好半晌，他道：“不逗你了。”
　　“让我想想，这一切要从何说起呢......”
　　“就从六岁那年，我随爹爹入宫赴宴说起吧。”
　　“等等，六岁？！”李世民打断了他的话，面容惊骇：“六岁你就有问题了？”
　　“没有问题。”李建成按住这个有些炸毛的弟弟，道：“你还要不要听？”
　　“你说，我听。”李世民交叉在案下的手紧紧握住，互相掐得通红。
　　李建成见他冷静下来了，便斟酌着语气，慢慢思索着把一切娓娓道来。
　　“那时，我在宫中见到了一个人，她对我说，已经等我很久了。”
　　李世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等兄长把一切告诉他。
　　这么些年，他们兄弟究竟是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
　　玄武门外的明光，好像真的是希望。
　　*
　　李昭明踩着长生剑，趁着天色还没全黑下去，顺手补了眼前能直接看到的结界裂缝，又收拾了一把外面跑进来的小鬼，这才返回了东宫。
　　他还是坑了李建成一把。
　　这些年从外面跑进来的魑魅魍魉分散在九州各地，在灵族能打架的还没醒来的日子里，少不得要他去解决。命定者的宿命残忍，生前所掌控的权柄却并不比灵族少。
　　依照李建成的实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外面有人偷听呢？若是这般不警惕，那些年他早就死在魑魅魍魉手中了，哪里还轮得到后来。
　　奈何他再有本事，也抵不过另一个自己的降维打击。
　　李昭明几乎是在李世民朝这院子来时就察觉到了，便借着打开水镜的灵光，悄悄屏蔽李建成关于密室之外的感知。
　　如此，李世民一直走到了密室门口，但并未踏进来，李建成便一直都没发现。
　　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坑起来却并未手软呢。
　　不过，只要李建成聪明点，跟他弟弟交代清楚估计就没什么问题。至于其他人...平阳那丫头知道的也不少，老爹随意，四弟就是个憨憨。
　　要知道李昭明自己跟他弟关系非同一般的好，既然这边的一开始也有误会，说开就好了呗。
　　要是不推这一把，李建成怕是之后上了承天台都不会开口的。
　　啧啧，他还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性子么？
　　李昭明想，换做是自己，约莫也什么都不会告知亲人的。
　　以前的他大概会做的比这边还绝。
　　如果是他的话，一开始就不会给嬴荷华心软的机会，让她有意引平阳看到了真相。
　　就像他幼时深陷鬼蜮独自挣扎的那些年，他从来都瞒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后来的经历打磨了性子，再加上遇到了同类，也有人与他并肩而行，让他学会不再做独行侠。
　　“哎，有什么是兄弟不能打一架然后说清楚的呢？”
　　话又说回来，他弟大概率是打不过他的。
　　李建成的对手小时候是教导他的灵族，长大后是那些天外来的魑魅魍魉。李昭明的对手...遍布诸天万界，洪荒数得上名的大佬都跟他打过，难说。
　　那么可能是李世民那臭小子哭一场就差不多得了吧。
　　李昭明优哉游哉的御剑落在东宫，收起长生漫不经心地想。
　　他熟门熟路拐进李建成的寝宫，一路上碰到的侍者宫女都低头各自做各自的事，并没有人发现他。
　　“毗沙门这边的宫人水平...放在这个世界意外的还不错？”
　　李昭明和衣倒在榻上，这一路来东宫只有第一女官察觉到了点动静，但依旧没有看到就是了。
　　这一段时间看下来，其实这个世界的问题并没有那么难办。
　　追本溯源，是世界本源的枯萎导致晶壁修复极为缓慢，让需要以骨血灵魄奉养的九州结界承担了晶壁的作用，而天道常年处在虚弱的状态。
　　至于世界意识，也是因为本源能量不够，导致它只能依附在灵族身上，尽量锁住九州内的灵气消散不要过快。
　　要解决的话，只要让世界本源重新恢复生机就好了。
　　他实力恢复了三成，倒是可以解开神魂空间的部分封印，倒腾出一些好东西来充作这边的世界本源，只是需要好好挑挑。
　　世界与世界的属性不一样，可能承受能力也不一样，只追求附带强大力量的当做本源反而不美。
　　万一不兼容又是另一场灾难了。
　　说起来，天道当初将神骨一分为二，一半拿去简单粗暴地镶在那破晶壁上，一半给风里牺作了宝莲灯原材料。
　　当初天道的做法是无可奈何的决定，但经过了这么多年，神骨的力量早已渗透进这个世界，与之合为一体，难以分开。
　　如此说来，要找东西去补这边的世界本源，与神骨力量同源的是最好不过。
　　李昭明只觉得脑阔痛。
　　与神骨力量同源的，那不就是当初那个大世界的神女？
　　真是的，他原本以为至少她要比那个小魔女省心，谁知道这边还有个这么大的雷等着。
　　照理来说神女已经给这方世界同等的补偿，因果两清，但谁让这边的天道太年轻，一顿操作猛如虎。不会正确使用的后果就是这般，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是畸形生长。
　　但它毕竟诞生了。
　　仔细想想，虚空星河那么宽广，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世界新生或毁灭。哪怕这方世界没有受到隔壁大世界的牵连，也未必能在星河边缘成功诞生。
　　但这同样只是一个可能。
　　或许没有碰到这般无妄之灾，这方世界能努力把自己挤回星河，顺风顺水诞生。但也可能没能跟上大部队，就此消失在时空风暴中，融进其他的世界里。
　　世界千变万化，谁也说不清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它有无限的可能性。
　　但这个世界已经是这样了，它的情况完完整整展现在他面前。
　　这个世界依旧有无数人为了活下去在挣扎，亦有那么一些存在，世世代代都在庇佑着这里，哪怕他们粉身碎骨、魂消魄散也心甘情愿。
　　红尘万丈，其间努力活下去的生灵，都值得敬佩啊。
　　一阵困意袭来，李昭明仰面躺在榻上，半睁着的眸子水光潋滟，雾里朦胧春山远。
　　等结界补得差不多了，想办法联系她吧。
　　但愿她还没跟那小魔女疯太远，否则要找到还真不容易。
　　......
　　“大哥？大哥你怎么就这么睡了，衣服都不脱被子也不盖，你不怕着凉吗？”
　　“大哥？大哥？”
　　“等等，你是谁？！”
　　李昭明再回到了这具壳子里，难得困意来了本想着好生睡一觉，谁知他忘了在外面布个不让人打扰的结界，导致感觉他还没躺多久，就听到耳边宛若鸣钟般的声音炸开，一声声的还越来越大。
　　李昭明闭着眼，眉头蹙得厉害。
　　...谁啊，大早上的扰眠？！
　　来人大喊了几声，推了推他身子不见动静，就直接掀开了床帐凑过去喊，眼中猛然映入一张略带圆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