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148)
便是与哪吒三太子共事多年的天庭神官偶尔都能认错, 更不要提初次见面的孙悟空了。
哪吒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面色黑得可怕。
都怪师父, 给他塑的莲身俊俏得像个女娃, 导致他一直被人认错，还有那个便宜弟弟，为他重塑莲身也是偏女相。
一个个都是什么恶趣味。
李昭明眼瞅着哪吒快到气到爆炸了, 好心好意道：“这和我们塑的莲身没问题，重塑法身又不会大改你的相貌，只是长开了些而已。”
所以，要怪就怪你前世灵珠子，他化形的时候是女相，连带着转世也是一般面若好女的相貌。
哪吒：“呵呵。”
他将伞面边缘垂下的飘带又往边上撩开，罗伞扛在肩头，以一种分外豪放的姿势蹲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本座名为哪吒，性别男，懂？”
“不懂。”
猴子撇撇嘴，坚持认为自己眼睛看到才是真相，不过哪吒这个名字让他想起来了。
“哦，原来你就是杨小圣上天入地找了几百年的师弟啊？”孙悟空恍然大悟：“俺老孙左瞧右看，也该是师妹啊。”
哪吒皮笑肉不笑道：“猴子，你想打架吗？”
“俺倒是想打，如来这破山压着俺，便是想松松筋骨也没得法子。”
显然，之前李昭明在他这里的询问让孙悟空在这些日子里翻出了他的回忆，这五行山下也没什么好玩的，猴子百无聊赖之下，倒也是从过往的风光记忆中倒腾出了点东西。
在他初上天庭，被玉皇玩笑似的给了个弼马温的位子时，他曾经听过好些遍哪吒的名号的。
那时他不知弼马温不过是个小官，连凌霄宝殿的朝会都是没有资格去的，喜滋滋地认为这代表着他已经是个上神。猴子穿戴人族的冠冕长衫，在天庭昂首挺胸走过时，还以为周围大小仙人看过来的奇异目光是敬佩与羡慕。
便是在那样一种奇特的氛围中，他路过了一座远离天界仙乐丝弦的寂静宫殿。那宫殿重重楼阁掩映在云海间，偶尔能嗅到其中飘来的浅淡莲香。
那莲香与天宫各色仙娥身上飘来的馥郁香气截然不同，是一种极清极淡的感觉。猴子在金碧辉煌、丝竹管弦洋溢的天宫转了一圈，鼻间充斥着各色仙娥女神的复杂引香，陡然到了这么一处清净的宫殿，便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彼时弼马温到任，自认为自己应当与周围仙家交好，便乐呵呵地捧着自己从花果山带来的桃子上门拜访，心道不知这里头住着的是哪位仙家，说不得还能捞几把莲子来尝尝。
然而他刚至门口，敲了好几声门，又大声道出了自己来意，仍不见有仙童来开门。
弼马温心道，莫不是宫内无人居住？
他看这宫殿外表美轮美奂，比之那些靠近瑶池和凌霄主殿的仙宫还要精致不少，应当不是位普通仙家，怎么还闭门不见客呢？
他带着疑惑回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不慎说漏嘴了今日去处，那些同僚却仿佛听到了噩耗一般“扑腾”一声给他跪下了，口称“大人三思，万万莫去那云楼宫中”。
猴子便来了兴致，好奇问道：“怎地，那莫不是玉帝老儿闺女住的地方，不见客的？俺老孙瞧着天庭也没有这般不让女仙出门的规矩。”
“自、自然不是。”
那几个同僚身体颤抖如筛糠，两股颤颤，几欲昏倒。
“那是、是哪吒三太子的行宫！”
这个名字仿佛有着无上的威压，小仙嘴里吐出名号后身体陡然一松，终于是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哪吒三太子？”弼马温念了念，“哦，原来是玉帝老儿的儿子住的，那有什么不能让人去的？”
“三太子不是玉皇陛下的儿子，他是李天王的儿子。”小仙哆哆嗦嗦道：“三太子是天界战神，三百年前下凡除妖便失踪了，玉皇陛下敕令云楼宫封宫，待三太子归来再开宫门。”
“战神？”
一路还未逢敌手的大圣爷来兴致了：“听你这么一说，俺老孙倒是想和他打上一场。不过失踪了？有点可惜。”
剩下的几个小仙官也给他跪下了：“哎哟我的大圣爷，您少说两句吧！三太子他可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若他还在，您这话被听见了，定是要被他拉去演武场的！”
“来就来，俺老孙还没怕过谁！”
齐天大圣大手一挥，颇为豪迈道。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等到那位据说是战功赫赫的三太子归来与他打上一场，便因得知了弼马温不过是玉帝用来糊弄他的小官后愤怒反下界去做了妖王，此后发生的事情太多，这等稀松平常的小对话便在漫长的时间里风化了。
而今他被压在五行山下，见眼前秀面含煞的小太子手持一柄轻罗伞，挑眼看过来那一瞬间带着无尽的杀气，顿时被激起了斗志。
“俺老孙昔日在天庭便听说哪吒三太子武力高超，神威赫赫，早就想讨教一番。”
大圣调笑道：“如今一见竟是个女娇娃，可惜啊可惜，该称‘三公主’才是。”
果然不能指望猴子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哪吒脚下的土地“哗啦”一声碎开，整片土地都下沉了一部分，显然是已经气狠了。李昭明看够了笑话，忙过来打断了猴子进一步的撩虎须。
“哪吒，咱们可是来拉队友的，你想打架，也要等他出来以后。”
“你说得对。”
哪吒握着伞柄的手紧紧攥着又松开，他在心里默念着计划重要计划重要后深吸了一口气，道：“猴子，你给本座记着，等你出来后，本座定然会找你讨教讨教。”
他后面的话语气压得十分重，简直就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然而猴子半分不会看气氛，张口就要来一声“女娃娃”。李昭明为防止新队友还没入伙身上的毛就要被薅光，立刻岔开了话题。
“大圣，你家的猴子猴孙情况可不算好。”
“什么？！”大圣爷神情陡然一变，他沉下脸时，气场的变化过于明显。
“莫不是那杨小圣骗了俺？”
到了这里，哪吒方微微收起了方才被故意提及雷点的怒火，神色也正经起来。
“二哥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在这方面糊弄你。”他淡淡道：“你的猴兵在生死簿上消失，连轮回都没有。便是在册的神仙也逃不过天人五衰，五百年了，你凭什么能觉得那群依然要经历老病的猴子还能好？”
“是俺的错。”
孙悟空面色难得忧愁起来，当年他年少轻狂，不知天地规则为何物。若是他得知生死簿如此重要，当初何至于如此。
“我话还没说完呢。”
李昭明不满地拍拍手：“确实算不得好，但那是我去过之前。”
猴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娃娃，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不能。”
李昭明一板一眼道：“我比较喜欢看你们大喘气的样子。”
——这人简直是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欠打的话。
猴子终于无语，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能在口头上气到他，是给方才那被他气到跳脚的小太子报仇么？
玩笑归玩笑，开完了还是要说正事的。李昭明微微整理了下表情，道：“花果山被杨戬一把火烧了——别激动，是烧给天庭看的，灵脉还留着。和你的交易是杨戬代西天灵山交涉的，但天庭那位咽不下这口气，不乐意看见这些。”
“你的猴子猴孙被杨戬转移到了哪吒的道场，那里更隐蔽，灵气也充足，足够让他们藏身之余过得自在些。”
“......”猴子仅剩在外的一只手抹了把脸，沙哑着嗓子道：“小太子，大恩不言谢。”
若不是确定哪吒会同意，杨戬也不会自作主张把他们转移过去。
哪吒冷哼了一声：“你少说两句女娃娃就行了。”
“那可说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