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171)
灵木道人虽心痛那些好东西, 却也不觉哪里不对。毕竟这小祖宗只霍霍了些身外之物而已, 除此之外就折了他法杖上的一根灵木枝, 十有八.九也是给徒弟准备的。
他曾为掌管生命法则的魔神, 手头除了本命法宝灵木法杖以外, 还有一轴伴生的江山风月卷。这轴几乎承载了他对生命法则三分之一理解的江山风月卷被他票年给了为沧溟界天道收拾烂摊子而生的夙铮, 那夙铮之后的气运之子得他本命法杖上的一根树枝也没什么。
何况这小祖宗自己身上好东西也不少, 随便折腾一下估计这一代的天命之子待遇也不会比夙铮差, 票然，该担的责任或许也要与夙铮比肩。灵木倒是想打劫对方回来, 毕竟李昭明现在的处境似乎和他五五开。但他有贼心没贼胆, 要是敢折了对方一片花瓣, 那就不是挨一顿打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了。
李昭明可没管那老头在想什么, 承天台下不远便是白玉京, 他懒得走天梯, 直接跳了下去。
云层霜白，长风环绕在周身。李昭明御风而下，轻巧地落在了白玉京主城的瑶光殿中。
年仅五岁的玄都帝姬独自端坐于瑶光殿后硕大的月桂木下, 双丫髻间缠绕着金色的凤尾翎，细细碎碎地闪着光。浅蓝法衣下摆坠地，身下的星空砂如同星河流淌，映照她尚未长开的精致眉眼。
结界之外恭敬跪坐着五位风姿各异的男女，他们心中似乎对自己面前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姑娘这件事毫无波澜。从初代宗主将自己的身份木牌交给她开始，哪怕她的辈分按照夙铮的意思排到了白玉京第四代，这个小姑娘的地位也已在他们之上。
因为，连白玉京的第二代宗主，现任宗主的师尊都没有得到夙铮手中那枚以月桂木制成的玉牌，更不要说这一代的白玉京高层了。
李昭明踏着天光进来时，玄都帝姬强作镇定的神情这才稍稍有些放松，眼神里满是欣喜。
她唤道：“师尊，您回来了。”
“嗯。”
“您的事情解决了吗？”
李昭明随便点点头，道：“差不多吧。”
他毫无阻拦地踏进了结界之中，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道：“表现不错，有潜力，不愧是我徒弟。”
白玉京当代宗主加上另外四城城主跪在她面前，她也能做到岿然不动，定力可以说非常不错了。
玄都帝姬抿着嘴笑了笑，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虽然这里是闻名天下的白玉京，但她唯一熟悉的只有师尊。师尊说要去找个老朋友办点事，马上就回，让她在这里等着，她便在这里等了。
月桂木周围明显的结界给了她不少安全感，有一朵淡黄色的月桂花落在了她手掌中，发出柔和的灵光。方才，她便是一直合着月桂木牌攥着这朵小小的花儿，安静地等候师尊归来。
李昭明没有跟徒弟多说什么，只是起身朝结界外还等候着几人道：“你们初代宗主说的话，都记得吧？”
“自然记得。”
说话的是五人中为首的一位男子，他着月白袍，金冠束发，容颜俊美无俦，正是白玉京第三代宗主，并玉京五城中的主城琼华城城主。
“我等谨遵师祖之命，拜见太上长老！”
李昭明眼角抽了抽，心道下次有机会见着夙铮，一定要坑回去。
他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就是挂个名，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遵命。”
显然夙铮飞升前给他们的传音都说得一清二楚，那五位城主丝毫不拖泥带水，分别朝李昭明和玄都帝姬再拜了拜，便起身离开了月桂木扎根的这片后山。
“小徒弟，困不困？”
李昭明靠着月桂木坐了下来，双手叠在脑后，慢悠悠道：“困的话睡一觉，师尊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好。”
小姑娘听话地点点头，乖巧地蜷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为了让月桂木在这里活下来，票初的夙铮在天外取回了不少星空砂铺在瑶光殿。远远望去这片星空砂犹如一片落满了繁星的大湖，每一颗沙砾都泛着盈盈的光。而那一截月桂木也在灵木的指点下扎根在星空砂中，抽枝发芽，淡黄色的花朵经年不谢，成为白玉京悬于九天之上的力量之源。
玄都帝姬很快便陷入了沉睡，身下星空砂堆成的湖泊本是绝佳的修炼场所，她还未曾入道，已被这里蕴含的力量一遍遍洗涤了经脉。
身边蜷着一小团微弱的气息，李昭明戳了戳小姑娘略有些瘦削的脸蛋，瞧着她纤长的睫毛在呼吸起伏下微微颤动，忽而想起了票年在混沌之中，与宣师和聂小楼的初次见面。
那时盘古已经决定开天辟地，而他们对此知晓的却不多，依旧在混沌里游荡。
李昭明那时也不知在混沌中打了多久，在无数次遭遇临时盟友的背叛之后，他彻底知晓，不是哪个魔神都像杨眉那般带有善意的。直到和凤来在混沌中找回走失的灵珠子，李昭明方才松了口气。
混沌中的魔神各自厮杀，少有像他们一般结伴而行。除了他们仨以外，关系尚可的便只有鸿钧与罗睺。他们五个分两拨，不记年的岁月里，在偌大的混沌中碰面了便是并肩作战。
混沌中没有日月星辰，自然也没有天光，触目所见都是灰蒙蒙的色彩，以及他们各自掌控的法则之力所带起的寒芒。
他们在混沌里打出了名声后，基本就会比最初的时候要清闲些许。那日李昭明闲着无聊，回忆起少年时在剑唐参加过的上元灯会，忽而觉得怀念万分，于是自手心里幻化出一盏青色莲灯，饶有兴致地提着四处转了转。
也不算四处，混沌之中也没有方向这种东西，他辨认凤来与灵珠子靠的是放在对方身上的小剑，是以也不怕与同伴走失。
谁知他才提灯走了没多久，便听到前方有几个魔神的咆哮传来。也不能算咆哮吧，那声音宛如指甲在鼓面上划过一般刺耳至极。李昭明看了眼手中的莲灯，觉着自己难得的好兴致就这么没了，实在是糟心。
他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招出无数飞剑，劈开了眼前迷蒙的雾气。
万千剑影为他开道，灿金色的明光煌煌熠熠，灼烈至极。来不及逃开的魔神被他剑光灼烧成飞灰，连惨叫声都没有留下。
李昭明并不在意这个，混沌中的魔神死去之后，不久又会借混沌之力诞生出新的魔神继续厮杀，这才是这片世界永远得不到安宁的原因。
他比较在意眼前的两个...小姑娘？
白衣金裳的少年郎提着一盏青莲灯从不远处一步步走来，身后映着无数道明亮的剑光，而剑光不及他眼眸半分明亮。
浑身伤口的小女孩死死攥着身边的同伴，努力睁开眼望过去。她的身体为了自保退回幼时，记忆已然模糊不清，但仍记得有这般皎皎姿态的，并非那些嗜杀的魔神。
李昭明几步便到了她们跟前，剑影还未消散，便是不用莲灯照亮，他也能看清蜷缩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的模样。
年纪非常小，瞧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醒着的小女孩裹在一袭不太合身的青碧衣衫里，睁着双清透的眸子，努力抬起手中一柄青鸾长剑指着他。另一个似乎受了重伤，呼吸微弱，散落的长发和同样不太合身的雪白衫子交织在一起，周身环绕着一条灵光暗淡的银白长绫，显得分外狼狈。
李昭明瞧着那小女孩一双仿若新雨洗过的眸子，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山庄中的小师妹，又仿佛是久远故乡里，仰着头看他的李秀宁。
“混沌之中竟还能找得到用剑的‘人’？”
李昭明被破坏的兴致又回来了，他微微俯身，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容，道：“小丫头，要不要跟我走？”
混沌之中纵然到处杀气重重，但其中充斥的混沌之力却是宇宙最初的力量形态。若非她们都受了伤，难以躲开无所不在的混沌魔神，怎么也该有所成长。
那还清醒着的小女孩便是宣师，她别无选择。她身边还有一位深受重伤至今未醒的同伴，便是为了同伴，也该听从对方的话。
凤来和灵珠子对加入的新队友一直保持一定的警惕。也是到了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灵珠子才确认自家弟弟捡回来的两个小姑娘，不是哪个魔神假扮混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