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珀刚洗过澡,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意。黑发仍在滴水,透明的水痕顺着线条优越的鼻梁滑下,直直落在他饱满的唇上。他唇色向来不深,就算被热水水汽蒸了半个小时,也只是添了一层淡红底色。
此刻,水落在唇缝间,被他轻轻抿去。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毫无所觉,仍面无波澜地看着手里的通讯器。明明只是擦个通讯器而已,他的眼神却莫名专注深情,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
纵使知道黎珀并不是在看他,但江誉眼底仍浮上一层燥意。他眉心拧起,撇开视线,却在目光下移时猛地一怔。
静默许久,他微微阖眼,无奈开口:“穿好衣服。”
……
黎珀以为自己幻听了。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通讯器也没有任何异样,那这道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而且……纵然黎珀非常不愿意,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道声音有点像江誉。
不,不是像,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就在他停下手头动作,眼底一片迷茫时,又一道声音凭空出现:
“找我有什么事?”
黎珀闻声垂眸,他按亮通讯器,这才发现光屏的左上角有一个极为不起眼的标识。那道标识的含义黎珀清楚,代表着【视讯中】。
“……”
黎珀唇角微僵。他看了眼通讯器,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很好,唇角更僵了。
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事到如今,黎珀反而不慌了。他淡定地放下通讯器,淡定地从床上爬起来,淡定地走到衣柜前,随意抓了件衬衫,然后逃也似地跑到浴室穿衣服。
漫长又煎熬的五分钟后。
黎珀一边挽着大一号的袖口,一边坐到床边,离通讯器隔着很远。他清了清嗓子,镇定开口:“长官,你还在吗?”
几秒后,他听见了一声冷淡的“嗯”。
事到如今,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黎珀垂下眼,有些麻木地开口:“长官,刚刚是我按错了,不好意思。”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揉着下摆,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那股名为尴尬的情绪。可他扯着扯着,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这件衬衫下摆会这么长?
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身形猛地一僵。
等等,他该不会又拿错了吧……
“没事。”面对这个答案,对面好像并不意外。紧接着,通讯器里传来一道衣料摩擦桌面的声音,似乎是江誉要抬手关掉视讯。
“等一下。”忽然,黎珀想到什么,迅速改变了想法。
下一秒,通讯器里那道摩擦声也随之消失了。
“长官,刚刚我上传了这次C级任务的任务详情,您看过了吗?”
江誉答得很快:“没有。”
“那您现在看看。”
过了一会儿,江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冷了许多:“确定没看错?”
黎珀点了点头。随后,他小心又谨慎地问:“长官,黑色沙漏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江誉沉默了很久。就在黎珀以为对方挂断了视讯时,他忽然开口:“一个很危险的组织,你最好不要接触。”
“……”他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就在黎珀想继续追问时,一道声音忽然从通讯器里传来:“长官,污沙会那边有新的消息,请您过目。”
意识到江誉在忙后,黎珀识趣地不再打扰。待通讯器挂断后,他静静地在床尾坐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出完这次任务后,黎珀又有了至少半个周的假期。除了去训练场训练外,其他时间他都在白楼帮忙。说是帮忙,其实边庐什么活都没给他安排,去了也是随便玩,消遣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白楼的伤员又多了不少。从前白楼三层的走廊里虽然有血腥味,但是不重,不像现在,才刚下光梯,就被这血腥味顶得后退半步,味道浓烈的呛鼻子。
这得多少血啊……
不过,他之所以在没事的时候频繁出入白楼,除了边庐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十分在意那个《白楼负二层实验权限批准书》,他想知道,S区要拿那些尸体做什么用。
难道是做实验吗?
如果是做实验,那究竟是什么实验?虽然用人体做实验并不少见,但到底是多大规模的实验,能启用整个白楼负二层?
细思极恐。
就在黎珀不死心地第N次来白楼时,忙得焦头烂额的边庐忽然叫住了他:“黎珀,你怕血吗?”
黎珀一怔,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怕,怎么了?”
“那就好,来,给我搭把手。”说完后,对方递给他一套无菌防护服,把他领进了另一间室内。
紧接着,边庐迅速地教他怎么为伤口止血,怎么杀菌消毒,教完后,他拍了拍黎珀的肩膀,道:“接下来会有一批伤员,你和另外一个助手看着处理一下,只要能止住血就行。白楼人手不够,只能先这样,然后等手术室空出来了再给他们做手术。”
黎珀理解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伤员被抬了进来。那个伤员胸腹处有一处弹痕,手臂上也有被尖锐利器划破的一道口子,血止不住地往外冒。黎珀不会取子|弹,他只能根据边庐教过的知识,迅速为伤员手臂上的伤痕止血。而边庐手下的助手则动作娴熟地处理起伤口处的子|弹。
很快,血止住了,但伤员伤的不轻,意识已经模糊了。他紧紧闭着眼睛,眼球在眼皮下乱动,一看就是思绪不安的模样。与此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饲……实验……污沙……”
听见这几个字的一瞬间,黎珀眼眸一凝。
污沙?难道是污沙会?
但,“饲”和“实验”又是什么意思?
“当啷——”
子|弹被助手用镊子夹出,清脆地落在一旁的铁盘里。随着一阵剧痛,伤员眼球猛地一颤,随即陷入昏迷。
黎珀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了伤员伤口处涌出的鲜血,以及太阳穴因为剧痛而泛起的青筋。
伤员远不止这一个,剩下的状况一个比一个惨烈。有的伤员被污染物挠破了肚子,有的伤员被炸掉了下半身,还有的伤员被污染物注入了神经类毒素,大脑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
越看越惊心动魄。
终于,随着黄昏的来临,伤员的数量终于开始减少,黎珀不需要再帮忙处理伤口。
他走到休息室内,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接了杯温水。温水拿到手上,黎珀端起来要喝,直到水杯递到唇边,忽然洒落几滴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抖什么呢?他不理解,自己也没害怕啊。
强迫自己喝完那杯水后,黎珀垂头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默。
污染物不可能用枪,更不可能在人胸口上打出子|弹。唯一能使用枪支的只有人类。结合伤员嘴里的话看,袭击他们的恐怕就是污沙会。
金沐给他透露的关于污沙会的信息其实不少。短短几句话,黎珀甚至能够体会到这个组织的疯狂与狂热——就像是某种邪|教组织一样。
从最近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来看,不难看出它有死灰复燃的趋势。那既然污沙会一直在偷偷摸摸研究污染物,那最近污染物的泛滥和猖獗,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忽然,黎珀想到什么,神色一凝。
如果他们死灰复燃,那会不会继续用人体做实验?如果……
像是猝不及防地想到什么,黎珀后背霎时一凉。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于是匆匆举起杯子,想喝口水冷静一下。
可惜他忘了,杯子里已经没水了。
草!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手抖的原因——他在愤怒。
……
那天过去后,黎珀开始频繁出入训练场,和其他alpha一样按时按点训练。
那些alpha每每看到他来,脸上都挂着一层讽刺的笑,似乎是在哂笑什么时候废物也开始装模作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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