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猝不及防地惊喘了声。眼眸在一瞬间湿润了,他虚虚地看着江誉,轻声祈求:“长官,你轻一点……”
下一秒,他的声音就掺杂在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听不清了。
……
黎珀从没想过他会一觉睡到下午一点。等醒来看见玻璃窗外的大太阳时,他都懵了。
他有些艰难地坐起身,视线只往下瞥了一眼,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身痕迹。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有些别扭地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的时候,黎珀对着镜子,有些狐疑地想,他的恋爱脑是不是也长出来了。要不然这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江誉折腾得他那么狠,他一点怨言都没有。不仅如此,他还想到第一次的时候,江誉留下了那些东西。那次之后,江誉每次都会帮他清理干净,黎珀想,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关于第一次,黎珀其实是有问过江誉为什么要那么做的。但他选的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当他问出那句话后,江誉不仅没回答,反而动作更凶,直接弄得他掉了眼泪。最后,他被江誉搂在怀里,又不死心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江誉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具体内容黎珀忘得差不多了,但核心意思就是,怕他不认账。
怕他会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也不是没有可能。黎珀虽然对很多事情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但面对着他和江誉,黎珀向来是谨慎且敏感的。他一直在思索着两人之间关系的最优解,甚至有些时候刻意无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事实证明了,就算他再怎么逃避,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固然存在的,只要其中一人不肯放手,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断。
洗漱完后,黎珀回到了主卧。他站在玻璃窗前,透过窗户注视着外面的建筑。
玻璃窗是单向的,只有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黎珀很少站在窗前观察这些,倒是偶尔几次醒来的时候看见江誉站在这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直到昨晚被江誉抵在玻璃窗上,他才被迫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冰凉的触感就在身前,他被人掰着脸,被迫看着眼前琳琅的建筑,心底莫名升起了一丝羞耻感——即便他知道,没人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此刻站在这里,那股无形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黎珀脸颊莫名有些发热。他拍了拍脸,刚要转身离开,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个黑影。
那人藏在建筑角落的阴影里,一动不动。距离太远,黎珀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莫名觉得,对方正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方向。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黎珀目光瞬间多了几分凌厉。他盯着黑影看了几秒,然后转过身,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衣服。取出衣服后,黎珀突然发现衣柜的底层多了把枪,以及一只匕首——明明上次拿衣服的时候还没有。
难道是江誉知道自己管不住他,又放心不下他的安全,悄悄放进来的?
“主动一点就那么难嘛……”黎珀戴好兜帽,小声嘀咕道。拿好东西后,他悄无声息地寻了个死角,从黑影看不见的位置溜了出去。
路上,黎珀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人?江誉的住宅是私密的,按理说没什么人知道才对,除非他悄悄跟踪过江誉,或者他。这股被窥探的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身上爬了咬人的蚂蚁,黎珀皱了皱眉,准备从身后围过去。
那道黑影却很警觉,等黎珀赶到时,只看见了一个匆匆逃走的背影。黎珀顿觉不妙,他走到黑影待过的位置,低头看了眼。只一眼,他脸色一变——
只见地砖上淋满了滴滴答答的水渍,水渍是透明的,却具有腐蚀性,将黎珀脚下踩着的地砖腐蚀的坑洼一片。
这不是人。或者说,不是个完整的人。
他已经被污染了。
黎珀顺着腐蚀的痕迹一路追过去,末了,才发现它居然去了下城区。上次去下城区纯属运气好,才没遇到什么污染物,可这次就不一定了。
黎珀瞬间谨慎了起来,他衡量着风险利弊,最终决定试一试。它之所以监视他们,绝对是有目的的,而且这很有可能跟巴尔克有关。想到这里,黎珀抬起脚,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下城区。
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面而来,间或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排泄物的味道。黎珀皱着眉往前走,他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
街道空无一人,路边只有几个没来得及收的摊位在吹冷风。黎珀从旁边经过,不经意地瞥了眼,就是这一眼让他眉心一皱:
那些摊位上摆着篓筐,里面盛着满满一筐粗糠。这粗糠要是放在平时,至少能值五十星币,可此刻却被人晾在这里,里面生满了蛆。肥硕的蛆虫翻滚蠕动着,像是一团白花花的大米。黎珀觉得恶心,他刚要移开视线,余光里却突然闯入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一只油光水滑的小老鼠。
黎珀对老鼠有阴影,他立刻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忽然,他眉心狠狠地皱了下。下一秒,泛着寒光的匕首迅速飞了出去,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直直插进了一具身体。
锋利的匕首插入肺叶,力道大得甚至要将那人的胸腔捅穿。黎珀也在这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它”,问:“你想干什么?”
面前的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他的脸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有点像被蛀了的虫眼。孔洞很深,黎珀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也不愿去猜。不仅是脸上,还有身上,他全身上下都涂满了透明的黏液,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滴,滴到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孔洞,就像他的脸一样。
它好像没有神智,只是一具被污染物操纵的木偶。黎珀的话没得到半点回应,反倒换来了招招致命的攻击。
黎珀也不是吃素的,他纵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它的跟前。插进肺叶的匕首被握住,黎珀目光一凛,下手极狠地往里捅了几寸。
血肉撕裂声传来,黎珀听见了血液往外涌的声音。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黎珀耳朵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下意识地抽回匕首,往后退了几步。
接下来的场景让黎珀毕生难忘。甚至之后的那几天,他连饭都没吃下去。
只见“它”身上的孔洞慢慢被黑色所填满、充盈。没几秒,那些黑色的东西就都冒了头,像子弹头那样,缓缓从它身上冒了出来。它们像是某种虫卵,头是黑的,尾是白的,脱离它的身体时甚至还带出了一丝黏液。
滴答、滴答——
数以百计的虫卵从它身上冒了出来,突破那层膜,啪嗒啪嗒地掉落到了地上,纷纷朝着黎珀涌过去。那场面是极为骇人的,但黎珀却除了反胃之外,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无形的精神力在缓缓释放,一寸寸威压感像是横空降落的巨石,把那些黏糊糊的虫子挡在几米之外。
它的攻击还在持续,黎珀冷静地躲过他的攻击,然后找准时机,匕首重重一划——
滋啦。
一道血线飞溅而出,黎珀在被血溅到的前一毫秒躲过了。他的匕首快速斩过,突然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骨头。它的喉骨。
盯着它喉间那道鲜艳的伤痕,黎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它的身体早已被污染物蛀空了,脖颈的伤口更是给了它致命一击。说到底,他只是个被污染物操控身体的傀儡而已。
噗呲——
匕首重重地插入心脏,黎珀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底露出些怜悯的情绪。与其让他痛苦地被污染物控制,不如早早地给它解脱。
只听“咚”一声,这具可悲的躯壳彻底失去了生命力,软软地栽倒在了地面上。处理完这具傀儡,黎珀收回视线,刚要释放出精神力解决掉这些虫卵,却忽然看见了什么,瞳孔一缩——
只见那群虫卵歪歪扭扭地组成了两个字:
“再见。”
下一秒,他听见了一道如同蚊讷的低吟:
——“你以为你会逃出我的控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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