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看,他好像一尊快要融化了的蜡像,脸上、腰腹、双腿……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像一滩没捏好的泥,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着碎屑。
一块块红色的肉掉了下来,掉到地上,摔得血肉模糊。男人面不改色地用脚踩了上去,只听“啪唧”一声,肉被碾成了肉泥。诡异的是,下一秒,这些肉泥就像有生命一样,蠕动着向外扩散,还时不时分泌出紫褐色的、粘稠的液体。
要是黎珀站在这里,他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来,这就是当时在白楼三层他面对的污染源。
沾满褐色黏液的肉块像地毯一样铺满了整个监禁室,它们蠕动着爬上墙壁,吞噬着墙皮,将所过之处腐蚀得一干二净。
行走着的男人对此视而不见,他双目空洞,脸上的烂肉一片片掉下来,整张脸变得坑洼不平。瞳孔中黑色的部分在渐渐萎缩,那双眼睛几乎只剩下了眼白,看上去诡异到了恐怖的程度。
男人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前,门上有把特制的铁锁,他打不开。
定定地注视了几秒,他抬起手,用布满脓疮的双手握住了铁质的竖条状围杆。
手上的烂肉接触到铁质栏杆,很快便分泌出紫色的黏液。一眨眼的功夫,被男人握住的地方就像被火舌舔到了一样,融化了。
不到半分钟,那扇门就跟一块废铁无异了。男人目光呆滞地踏出去,在他刚迈开步子的后一秒,白楼负三层警铃大作。
白楼负三层的精神病患都是被关了很久的,每年都有新的精神病患产生,也有新的精神病患死去。他们都因为精神受了极大的、不可逆的刺激,从而无法通过手术恢复清醒,只能被剥夺正常人生活的权利,留在最黑暗、最不见天日的白楼最底层。
几乎没人在意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也没人在意他们在监禁室是不是继续发疯,他们只在意这些精神病患是不是跑了。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跑,那就没人在意他们在干什么。
S区所有人都知道白楼负三层的存在,在他们眼里,这里和精神病院没什么区别。也是因此,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对这个地方避而远之。除了黎珀那种被诓骗的情况外,没人会来这里。
精神病患本就神智不正常,尤其是他们不是普通的精神病患,是在高强度的任务里被刺激疯的。八成以上的精神病患在疯之前,都经历过在梦里被污染物追逐的恐惧。所以,当他们意识到他们真的被污染了时,会发生什么?
“啊!!!”
一道分贝极高的尖叫声从走廊深处传来,男人脚步一顿。他扭过头,神情麻木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浑身长满水泡的人。
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烂布,他好像很痒,双手一直在挠。偶尔是前胸,偶尔是后背,就连脸,也被他自己挠破了相。他身上的水泡被挠破了,一股黏腻的液体流了下来,中央包裹着一颗微不可察的黑点。
细看就会发现,这种黑点还有很多。他身上几乎所有的水泡里,都安安静静地躺着一颗十分不起眼的黑色颗粒。有些黑色颗粒顺着水泡里的液体流了出来,有些却躺在水泡里,慢慢地涨大、涨大。没过几分钟,就涨成了黄豆粒一般大小,附着在男人的皮肤上,蚂蝗一样吸着他的血肉。
他就像一只慢慢瘪下去的气球,填充在骨架里的血肉逐渐消失,只剩下一具阴森森的骨架。他行尸走肉般来到男人的身前,缩小成极致的瞳孔里满是绝望和癫狂:
“污染……我被污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人是战胜不了污染物的……它们很强大……”
下一秒,空气中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啪”声,竟是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清醒一点!我是作战员,我要保护好S区,保护好人类基地……”
“但是,我身上好痒啊……好痒,你帮我挠一挠,好吗?”
男人并没有理他。或者说,他无法对外界的声音做出任何回应,只能睁着眼白,一脸麻木地往向那个人,肢体上没有任何动作。
“行吧,我自己挠……”
几十个黑色颗粒慢慢涨大,有的盘踞在他脸上,有的吸附在他背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黑点逐渐连成了一片。渐渐地,他黑白分明的眼球也被这黑点攀附了。
眼白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过三四分钟,他的眼眶里只剩下一个萎缩了的、全黑的眼球。
“我好像瞎了……我看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剩眼白的男人木然地盯着他,鼻尖渐渐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闻到这个味道后,他眼底的攻击性渐渐散了。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牢固的监禁室就被一个接一个的踏破了,一个又一个被污染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精神被刺激到崩溃之前,他们无一例外都是S区的作战员,可现在,他们却可悲地成了曾经最厌恶的污染物的傀儡。
*
白楼三层。
“什么?负三层的警报响了?”医生表情瞬间变得惊愕,他推开助理,一把冲到监视器前。
下一秒,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快快快,快去叫作战官大人!还有行政官,快!!!!”
“可是,作战官大人好像不在S区……”
“那就去叫行政官来!”
……
白楼负三层的走廊像是被水淹过,地上、墙上都拖着数道粘稠的水痕。有些水痕是暗黄色的,有些水痕是紫褐色的,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一道血痕——那是有人承受不了他被污染的事实,突然发疯,把自己被污染的那块肉硬生生地咬掉了。
那些痕迹都多多少少带有侵蚀性,走廊的地砖很快就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他们之中有些人似乎是有神智的,知道往光梯的方向走,有的却只停留在原地,嘶吼地攻击着并不存在的敌人。
眼眶里只有眼白的男人浑浑噩噩地搭乘光梯一路向上。光梯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身上布满了水泡的人。
光梯缓缓停在了白楼负一层。
光梯门徐徐开启,男人满脸呆滞地走了出去。他走之后,有两个人跟了上去,只有水泡男还停留在光梯里,等着光梯继续上行。
他的脸上已经被水泡覆盖了,数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斑爬上了他的脸,最关键的是,那些黑斑还在有节奏地涨大。
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只能靠眼前模糊的光影辨别出来这是哪里。直到耳边传来光梯门开启的声音,他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好像出现了一群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刚刚虽然人也很多,但他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亲切和生气,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恐惧。如今乍一闻到新鲜的、和负三层完全不一样的空气,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黑褐色的血泪从眼眶里涌出来,他摇摇晃晃地扑上前,大声求救:“救救我,我被污染……”
“砰!”
话音未落,心脏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低下头,用长满水泡的双手捂住了心脏。一阵热流缓缓地涌了出来,他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纯黑色的萎缩的眼球中,只能看见一双往下滴答着液体的手。
那双手合捧着,好像是在祈求。
“咚——”
他死了。
荆伦干脆利落地收起枪,对着身后的作战员指挥道:“先去处理负一层。”
每个被关在白楼负三层的精神病患身上都有一个芯片,这个芯片和其他普通作战员的不一样,这个是可以监测他们的位置的。根据监测仪显示,有三个人正处于白楼负一层。
光梯上布满了黏液,一股极为难闻的、刺鼻的味道从里面穿了出来。好在处理此次紧急情况的作战员身上都穿了防护服,也打了特效药,不用担心会被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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