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站起身的下一瞬,衣摆忽然被一只手拽住了。那只手有些湿凉,掌心微微冒汗,正紧紧地抓着他,不让他走。江誉以为黎珀醒了,他侧过头,却发现黎珀眼睛依旧闭着,似乎刚刚只是一个下意识动作。
江誉心下一软,微俯下身,哄着他松手。可黎珀没有半点反应,只牢牢拉着他,嘴里还在嘀咕些什么。凑近些许,他终于听清了那道微弱的声音:“好疼……”
他眉心蹙起,追问:“哪里疼?”
黎珀断断续续道:“……腿,小腿疼……”
小腿疼?
一般来说,小腿疼都是抽筋导致的,或者是有什么外伤,思忖几秒,江誉拧起眉心,解开把黎珀裹成蚕蛹的被子,然后抓住他脚踝,把裤腿往上撩。
谁知,还没等把裤腿撩上去,黎珀就剧烈挣扎起来,他乱踹乱踢,在江誉手碰到他皮肤时动作尤为激烈,仿佛生怕别人看见些什么。见他这幅模样,江誉以为他是害怕,于是停下动作,沉默地直起身,替他盖好被子。
盖完被子后,他转过身,走出了房门。
……
待黎珀醒来后,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有些茫然地找了一圈,又垂下眼,揉了揉眼睛。待睁开眼睛后,他终于确认了,房间内就是没有人。
江誉去哪儿了?
黎珀大脑还有些混乱,他艰难地移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迈下床。临下床时,他又反手一摸,揣上了通讯器。
脚尖触地的那一刻,小腿处传来尖锐的痛感,疼得他差点站不起身。他一愣,立刻撩起裤腿,看了一下痛感源头,发现那里就是被污染物黏液触碰的地方。
与之前相比,它好像小了。原本有一指长、两指宽,现在却缩水了一半,变得更加不起眼了。
好兆头,黎珀晕乎乎地想。他忍着痛走到浴室,打开门看了眼,江誉不在里面。
又走到卫生间,还是不在。
黎珀彻底怔住了,他盯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困惑地想:
江誉不是说要留下来吗?这才几个小时,他怎么就走了?难道是他故意的,就是想把我哄睡,然后再去干自己的事?
但凡清醒一点,黎珀都不会冒出这种荒诞的想法。他看别人谈恋爱,最讨厌那种黏黏糊糊的相处模式了,就好像世界上没了对方不能活一样,幼稚死了。可如今轮到缺乏安全感的他身上,又忽然觉得这种相处模式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江誉一样,说不见就不见,好像在把他当猴耍。
黎珀越想越生气,他一巴掌拍上卫生间的门,转身朝外走。
走着走着,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面前的衣柜上。
也许……在这里呢?毕竟这衣柜空间十分宽敞,里面也没几件衣服,藏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黎珀忍着疼走上前,打开柜门,顿时大失所望——
果然不在里面。
失望之下,黎珀蹲下身,盯着衣柜的方向,目光十分空洞。他光着脚,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源源不断的冷意让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此刻的他虽然有些傻,但也不纯傻,还是知道要回去的。
可是腿太疼,没了那抹微弱的希望,他怎么都不肯挪步子了。几秒后,他居然一鼓作气挪到柜子里,把里面的衣服垫在身下,十分满意地窝了进去。
最后,嫌外面太亮,打扰他睡觉,他又大手一挥,关上了衣柜门。
……
江誉一手提着药,一手推开了房门。
可当他瞥向那张单人床时,脚步倏然顿住了——
床上被褥依旧凌乱,可被褥间却没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再环视一圈房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没发现那道影子。
江誉脸色沉了下去,他大步走到隔间前,拉开房门,却见里面也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omega跑了。
要是在平常,江誉不会说些什么,但这种时候,他生病又发烧,怎么能乱跑?如果说刚刚江誉的脸色只是微沉,那现在他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冰冷了。
几秒沉默过后,他拿出通讯器,给黎珀打视讯。
忽然,房间内响起了另一道一模一样的声音。
江誉的第一反应是黎珀没带走通讯器,通讯器还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这声音近在咫尺,好像……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这好像也说得过去,通讯器就揣在某件衣服的兜里,那件衣服没被黎珀穿出去。即便如此,江誉也还是走到衣柜前,随手拉开了柜门。
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孤独的衣服。这几件衣服孤零零的,彼此间挨得很远,中间的空隙能塞得进六七件。江誉见过黎珀的衣柜,知道他虽然衣服不多,但也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件。
想到这里,江誉神情一顿,目光缓缓下移。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毛茸茸的头,紧接着,是那张漂亮却苍白的脸,然后……
他看见了一只完完整整的、蜷缩在衣服窝里的omega。
“……”
江誉说不清他此刻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的情绪从来没这么复杂过。他沉默地盯着面前的omega,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omega窝在衣服堆里,双目紧闭,好像又睡着了。他左手抓着江誉给他买的那件带兜帽的衣服,右手握着江誉送给他的白衬衫,至于他自己的衣服,全都被垫在了屁股底下。
通讯器正在他身侧叫唤,光屏还一闪一闪地亮着,冷色的光打在黎珀脸上,衬得他面色更加苍白。
也许是通讯器太吵,过了几秒,黎珀悠悠转醒。他没睁眼,只伸出一只手向外摸索,试图把它关掉。
突如其然地,他的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眼睛也猝然睁开了。
“……江誉?”
他声音沙哑,眼底也不甚清明,还带着点平常绝对不会出现的惊惶,像是兔子突然被夹了尾巴一样。
江誉替他关掉通讯器,又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嗯,是我。怎么睡这里?”
“……”黎珀愣住了,他环视周围一圈,仿佛也惊呆了。慢慢地,他眨了下眼,无辜道:“可能……刚起床没见到你,受刺激了?”
默然片刻,江誉伸出手,把黎珀抱了出来。
黎珀安安稳稳地躺到床上,嘴里又被塞了根温度计。塞完后,江誉垂下眸,问他:“怎么不用通讯器联系我?”
黎珀尴尬地挠了挠脸,他含着温度计,含糊不清道:“……忘惹。”
沉默几秒,江誉俯下身,轻轻抱住了他,“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黎珀被他抱在怀里,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什么鬼啊,还藏衣柜里,人家三岁小孩都不稀罕玩儿这个!
就在黎珀脸快红成猴屁股时,他嘴里的温度计被人取下来了。
38度,果然是低烧。
江誉似乎不怎么信,他又把手背搭在黎珀额头上,神情微肃:“脸这么红,应该不止38度。”
黎珀:“……”
他红着脸,一把拍掉了江誉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多了杯水,以及几粒药。这些药里有退烧药,也有感冒药、消炎药,黎珀之前不清楚为什么那次他喝了药之后见效不明显,现在却懂了。可即便知道这些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黎珀还是硬着头皮,一股脑儿灌了下去。
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唇间蔓延,黎珀瞬间皱起了脸。杯子里的水被他喝的一干二净,可嘴里还是发苦,不得已,黎珀问江誉:“有糖吗?”
虽然知道答案99%是没有,但黎珀还是抱着那1%的期冀问出了声。就在黎珀想说“没有就算了,我再多喝杯水就好了”之时,江誉忽然把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黎珀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接:“……糖?”
江誉淡淡地“嗯”了一声。
黎珀彻底惊呆了,又问:“你从哪里拿的?还是说特意去买的?不会吧,长官现在怎么这么细心了,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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