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看到了,还一脸单纯的在旁边煽风点火:“没事的哥哥!不要不好意思!生病不舒服不要拒绝别人的照顾!”
齐释青笑得很开心。
第五君瞪了齐释青一眼,倔强地夺过碗筷,屈辱又悔恨地吃了起来。
昨天闹的还没好利索,下午又加重了一点伤势。
臀腿最嫩的皮肤被过度摩擦,红得像被砂纸磨了似的,疼得要命。
第五君稍微一动就疼得想掉眼泪,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一顿饭把眼泪憋回去了好几次。
等到小秀才睡下,第五君跟齐释青商量起了正事。
“新县令是怎么知道毁坏邪神庙的人是你的?”
齐释青面色凝重,“不知。”
他们二人都觉得十分蹊跷,因为砸了邪神庙、并且在庙里用香灰写下邪神真实身份的人是齐释青这件事,他们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即使是还失忆的时候,第五君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这个从临县突然调来的新县令是如何知道的?
齐释青说:“我在沈旦店里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马大有是有备而来。他用日税的方式逼迫发动商贩找人,并且能准确判断出每一个被送过去的人都不是他要找的,直到我出现为止。”
第五君颔首,指关节曲起,一下下轻敲桌面。
齐释青继续道:“而且他还数度保证,只要我拜入邪神门下,之前的一切罪责一笔勾销。”
“威逼,利诱,色诱……”每说一个词,第五君就敲一下桌子,“好像只要你能拜入邪神门下,他什么都能做一样。”
“一定是邪神作祟。”第五君最后敲了一记桌子,如同一敲定音。
他看向齐释青,说:“我跟你说过吧,在沈旦拜入我师父门下前,他在邪神庙里还被上过身。来了下界我才算知道,什么叫邪神的地盘。”
齐释青没说话。他蓦地想起沈旦说过的话,说他终将拜入邪神门下,跟第五君形同陌路。
他不知道第五君听没听沈旦这样说过,如果他知道是司少康这样托梦说的,他又会怎么想。
第五君跟齐释青对视半晌,忽然低喝一声。
“我真是傻子!”
他拍了下手,就想站起来,然而腿在棉花堆上一发力,就蹭到了磨破的地方,第五君立刻软了腰,险些给桌子磕了个头。
齐释青牢牢搂住第五君的腰,皱眉道:“慢一点。想去哪我抱你去。”
第五君有点激动地拍了拍齐释青的肩膀,说:“你快跟我回屋,最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了呢!”
齐释青手持三根香站在司少康的神像前,虔诚肃立。
在此之前,第五君忍着腿间的疼痛,亲自站在椅子上,把整座神龛都擦了一遍,司命神君的白石雕像更是莹莹如玉,几乎能反光。
在不断的香火的供奉下,原本粗糙的石像一点点被养得细腻,神态五官愈加生动。第五君看着司少康,咧嘴笑了起来,叫了声:“师父。”
第五君先给司少康上了一炷香,然后说:“师父,求你再收下一个你的信徒。这人你认识。”
第五君把齐释青拉到神像前,说:“师父,原来你不信他,我也不信他,可他现在来下界找我了。”
“求你看顾我们。”
第五君和齐释青恭敬地给司少康鞠躬,如同拜见高堂似的。
然后齐释青把手中香点燃,认真地拜了又拜,小心地放入司少康面前的香炉里。
第五君看着香袅袅燃烧,长舒一口气,转身搂住齐释青的脖子,扑进他怀里,笑着说:“这样就没事啦,哥哥。”
这声“哥哥”砸在齐释青心窝里,几乎让他眼泪掉下来。
可是下一瞬。
空中蓦然传来轻微的碎裂之声。
齐释青的心猛地揪起。
他抱着第五君,眼睁睁地看着神龛里的石像颤了一下,然后一道黑色的裂纹从神像顶部慢慢蔓延开来。
纯白无暇的石像,和怀中人如月光雪华的长发,如同失明前的人能看到的最后的意象,有多夺目,就有多刺眼。
咔嚓。
就连第五君也听见了这个不详的声响。
他在齐释青怀里扭过身来,就看见那座他亲手雕刻的司少康的神像上爬满了裂纹。
如同被斧凿刀划。
甚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裂缝就不足以让这尊神像再挺立了。
最后是哗啦一声。
碎石咕噜噜滚落,有些落在了神龛上,有些则滚落下来,洒落一地。
第五君和齐释青齐齐怔住。
“怎,怎么会……”第五君喃喃低语。
烛火刚好在这时炸出一个花来,第五君立刻回神,他快速回首看了眼齐释青,紧接着就扯出来一个笑脸,满不在乎地说:“唉,肯定是我平时疏于保养,石像上早就开了缝我也没注意,你说我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而且我当时穷,买不起好石料,这块石头买得可便宜了!肯定质量有问题……”
第五君想跑去墙角拿簸箕,但刚抬腿就牵扯到隐秘的伤口,随即被齐释青拉住。
“我来就好。”齐释青对他说,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五君就站在一旁,看齐释青打扫碎了的石像。
齐释青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把神龛擦干净,把碎石和粉末全都扫进簸箕里,看上去无比的心平气和。
反而是第五君嘴里一直碎碎念着,把“石像是偶然碎裂的”这种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
等齐释青把垃圾拿到院里、走出房门的一刹那,第五君眼圈就红了。
他看着齐释亲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空了的神龛,悄悄哭了出来。
第五君无法抑制地想起沈旦几日前说过的话。
沈旦说,是司少康托梦给他,说齐释青注定是邪神的门徒,终将与正道形同陌路。
他不信的。
这不可能是真的。
“师父,你为什么不受齐释青的香……”
第五君轻声询问那座神龛,然而神龛里已经没有神像能回答他了。
听到齐释青的脚步声,第五君迅速擦干自己的眼泪,又嘿嘿笑了出来,伸手要齐释青抱。
齐释青叹息着笑,俯身拥住他,两人拥抱了好久好久。
“不要害怕。”齐释青吻着第五君的发顶,说:“我会解决一切。”
第五君被齐释青放在床上,他顺势一躺,本以为齐释青也会接着躺下,却见对方仍站在床边。
“我去去就回。”齐释青说。
第五君就坐在床上等。
入了夜,凉意渐渐爬上床脚。第五君裸露的胳膊微微发凉。
他盯着烛火,不时又会看着空荡荡的神龛发呆,心乱如麻。
齐释青如果就是不能拜入师父的门下,该怎么办?
帝君可以接受齐释青做他的信徒吗?难道他要再雕出来一个帝君像吗?
第五君心里发慌,雕刻出来一个司少康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帝君纵使他小时候在玄陵门没少见,但这么多年过去记忆早就模糊了,他雕不好!
他该怎么办?
第五君坐在床上,越坐越冷。寒意从心底生发、从脚底蔓延,最后遍布全身。
整间屋子都如同冰窟。
他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哪个步骤不对,才让师父不愿意受哥哥的香?
他当时就该抓住沈旦问个清楚,如果真是师父给他托的梦,师父到底是怎么说的!
第五君眼睛里的血丝渐渐浮起,一头长发如同结了霜。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乱,不切实际的念头飞了满天,蜡烛都燃烧了一半。
但齐释青还没有回来。
哥哥刚刚出去,没说要去哪里!
第五君心里突然一坠,如同铅块投到了井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但水面被击穿得彻彻底底。
心跳蓦然快得不正常,让他头晕恶心,第五君掀开被子下了床,扶着墙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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